阿混反複囑咐明玉:“到了城裡,看到萬才那些漢奸,可不許激動,更不許當場報仇,咱們是去偵察的,不是打仗。
”
“我知道,瞧你說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
明玉用黃粉抹了臉,戴上軍帽,化裝成一個矮小瘦弱的士兵。
“怎麼樣?
”她問阿混。
“嗯……馬馬虎虎吧。
比起惠姐來,差遠了。
”
明玉噘起了嘴。
阿混、阿四帶着一班士兵,來到炮樓裡找到久保。
久保知道阿混“足智多謀”,征求他的意見:“你的,明白祝壽帶什麼賀禮?
中國的風俗怎麼樣?
”
阿混對于祝壽也是門外漢,但他硬充内行,給久保出主意,“中國對于祝壽很重視,應該送酒、送蛋糕、送水果。
”
“喲稀,你們拿錢,去城裡買。
”
這個王八蛋,吝啬鬼,阿混心裡罵了一通。
一班人馬随着久保,匆匆趕往城裡。
加藤的駐軍司令部,設在一個耶稣堂裡,這天大門敞開,萬才身穿一身團花中式罩衣,就象是個大戶人家的管家,站在門口笑嘻嘻地迎賓,門口挂了兩個紅燈籠,弄得不中不洋,有些滑稽。
耶稣堂的大門裡,陸陸續續進着城内城外的軍政要人,大家提着禮物,說着道賀的吉祥話,司令部裡裡外外川流不息,一片熱鬧。
阿混和阿四去買了蛋糕、水果之類的禮品,交給久保,大家一起進入耶稣堂裡。
這座西式教堂,象城裡其它建築一樣,破敗陳舊,原來的圓拱形屋頂,外皮剝落,雜草叢生。
院裡堆了幾堆沙包掩體,原本典雅精巧的花牆上,拉起幾道鐵絲網,平添幾分恐怖。
“哎呀呀,老弟,稀客呀……”
突然,一個戴眼鏡的人,迎上來,沖着阿四,熱情地伸出手來。
阿四回頭一看,這人卻是在磨盤山剿匪戰鬥中,解救出來的莊克凡。
阿四立刻明白了,莊克凡是縣黨部的秘書長,自然不會缺席加藤的壽宴。
莊克凡見了阿四這個“救命恩人”,分外親熱。
拉着他的手,噓寒問暖,滿面春風,一再邀請去自己家裡坐坐,阿四笑道:“今天不行啊,我們是随着皇軍來的,呆會如果有事找不到我們,會挨處理的。
”
“老莊,老莊,快去招呼客人。
”
旁邊,有人沖着莊克凡喊起來。
說話的,是萬才,他是今天大總管,忙得團團轉,見莊克凡和兩個衛兵聊起了天,挺不滿意。
皺着眉頭喝斥起來。
莊克凡神色尴尬,趕緊和阿四道聲别,匆匆走開。
“他這個便衣隊長權力倒不小,”阿混嘲諷地說:“連縣黨部的秘書長也指揮。
”
忽然,阿四把身子一閃,躲在了阿混的身後。
一個身穿和平軍軍裝的中年人,提着一堆禮品,笑嘻嘻地走到萬才面前,兩個人神情甚是親熱,勾肩搭背,聊得火熱。
這個中年人滿面含笑,說起話來點頭哈腰,透着一股熱情。
楊貴。
阿四一眼便認了出來,這個滿面笑容的人,不正是來木城的路上,遇到的那個“笑面豺狼”楊貴嗎?
這家夥怎麼竄到這裡來了?
胡坎村那場“死屍會”,沒把他給吓死啊。
看楊貴和萬才那副模樣,兩個人就象是老朋友。
阿四心裡疑惑,他等楊貴進入屋裡以後,悄悄找到莊克凡,詢問楊貴的情況。
“不清楚,”莊克凡說:“這個楊副官,似乎是從北邊什麼地方來的,到這裡公幹,聽說他和萬才關系很好,可能是以前的老熟人,或是親戚,要不,我給你打聽打聽?
”
“不用了,”阿四說:“你别對别人說這些。
”
“好的。
”
中午開筵席的時候,貴賓們都進了飯店,阿混、阿四等衛兵、随從、跟班們則被安排進兵營的食堂,阿混注意到,專門來陪自己這一班人的,是兩個便衣隊員,這兩人一臉奸詐的模樣,不住花言巧語,勸酒勸菜,一看就是老油條。
奇怪的是,他倆反複跟阿四碰杯喝酒,并話裡話外,想方設法套問他的來曆情況。
對阿混和其他人,則是不理不睬。
阿混心裡暗笑。
這倆小子,顯然是心懷鬼胎。
毫無疑問,那個笑面狼楊貴,已經看見湯阿四了。
這倆便衣隊員,是他有意派過來充當探路鬼的
“兄弟,你總在這支部隊裡嗎?
幾年了?
”一個便衣隊追問阿四。
“什麼幾年了,半年也沒有,”阿四故意大大咧咧地說:“反正我們是奉上司命令,讓做什麼做什麼,我原來在南京,這不,被派到這裡公幹,結果就拴在這兒了,不過也沒關系,哪裡的黃土不埋人,你說是不是?
”
“是是,喝酒,喝酒。
”
喝過幾杯,一個便衣隊員又問阿四:“老兄,你們這批隊伍,是從木城開過來的,據說木城那邊,有一座山……”
“老兄,”阿四故作含含糊糊對他們說:“我們和平軍,和你們便衣隊是不一樣的,你們總在這裡轉悠,我們呢?
卻是兩個肩膀扛個頭,四海為家,走到哪裡算哪裡。
什麼山不山的,管它呢。
”
阿混笑嘻嘻地湊上來說:“你們說的,是鐵山吧?
我知道。
這山本來不怎麼出名,自從出了那張圖以後,嘿嘿,嘿嘿……”
“哎喲,什麼圖?
”那倆家夥一聽這話,立刻把兩雙眼睛瞪起來,不再理會阿四,一起緊盯着阿混。
果然如此。
阿混心裡暗樂,原來,楊貴這個家夥,惦記的還是那張關于财寶傳說的鐵山圖。
人為财死,鳥為食亡,一筆子虛烏有的财寶,把這些利令智昏的家夥,弄得團團轉。
“沒什麼,我也說不清楚,喝酒,喝酒。
”
“老兄,”一個便衣隊員掏出煙卷,送到阿混嘴裡,另一個趕緊點着火柴,倆人一左一右,象是伺候貴人一樣,滿臉陪笑,左右夾攻,“老兄,給我們講講,出門在外,大家都是朋友……”
阿四在旁邊看着暗樂。
阿混這家夥,一定是在玩詭計,耍弄這倆蠢貨了。
“嗯,說得不錯,”阿混噴着煙霧,一本正經,拍拍一個便衣隊員的肩膀,“我最喜歡交朋友了……不瞞你們說,确實有個鐵山圖的傳聞,不過呢,我聽說,這張圖,被一個叫做‘花蜘蛛’的土匪,給得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