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榆将老黃拉起來。
他這一句“王副官”,卻是揭開了“電廠工人”老王的身份,老黃猶自不依不饒,瞪着眼睛說道:“别攔着我,打死他。
”
“等一等,”陳榆又将老黃攔住,提高聲音說道:“各位,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王先生,并不是南京汪精衛的手下,他是皖東遊擊軍的人,孟胡山司令手下,王副官。
”
皖東遊擊軍,會場諸人,有人知道,有人不知道。
小亮問道:“遊擊軍?
是僞軍嗎?
”
“不是,”老黃搖了搖頭,“這個皖東遊擊軍,是原來的地方保安團拉起來的,既不屬于重慶,也不屬于南京,他們獨立行動,孟胡山左右逢源,靠着地勢險要,獨霸一方,自立為王。
”
陳榆往前一伸手,老王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以為又要抓自己,往旁邊一閃,嘴裡叫道:“做什麼?
”
這一躲,卻沒能躲得過去,陳榆的胳膊象長了眼睛一樣,如影随形,跟着老王的身子,一下将他的右臂掐往,另一隻手,往他懷裡掏摸,老王使勁反抗,但渾身就象被一隻鐵箍捆住,動彈不得,肌肉生疼。
陳榆手如閃電,一把将老王懷裡的一隻手槍,抓出來。
“王副官,”陳榆放開老王,後退一步,沖他笑了笑,“今天,大家都沒帶槍,您這支勃朗甯,我暫時保管一會,呆會保證原物奉還。
”
手槍一現身,老王的“工人”身份,再也無法假裝下去。
老桑面沉似水,用目光狠狠盯着老王,“姓王的,算我眼瞎。
”他又轉過身來,對惠姐說道:“對不起,惠小姐,把這個渾蛋交給我處理。
”
“不,老桑,”惠姐微笑着搖頭,“别生氣,有關王副官的事,咱們大家都息怒,既然來了,就都是客。
孟胡山司令,不管怎麼說,畢竟沒有投降日寇,雖然算不上友軍,卻也算不上敵軍,王副官既然賞臉,不嫌路遠,來參加咱們的大會,那麼就讓他說說來意,不好嗎?
”
“對,審訊,審審這個王八羔子。
”旁邊的人也喊起來。
陳榆彬彬有禮地一伸手,“王副官,請坐。
”
老王臉色一會死灰,一會通紅,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坐下去,偷眼瞅瞅四周的人群,每人臉上都現出憤怒。
一般對于“奸細”會如何處置,他當然心知肚明。
場邊那個美麗的惠小姐,一直面露微笑,卻更加讓人害怕。
陳榆瞅着老王,忽然收起笑容,“王副官,我們是誠心誠意,請您談談,如果實在不賞臉,那可别怪我們不以朋友相待了。
”
“這個……”老王臉上的汗,流了下來,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頭哈腰地說道:“兄弟向各位……道歉,本來,孟司令派兄弟過來,隻是想傳幾句話。
”
“什麼話?
”
“這個這個……我們皖東遊擊軍,好歹也是咱們中國人自己的軍隊,如果各位想抗日,咱們可以……合作,合作,孟司令的意思,其實是一片熱誠,至誠相邀……”
“哼,”老桑面帶憤怒,盯着老王,“你們的意思,就是想把我們這些人,編入你們遊擊軍的麾下,孟司令你們的小算盤,打得很好啊。
”
“不不,咱們……精誠團結,共同抗日嘛。
”老王眼睛瞅着地面,不敢和老桑的眼神對接。
“王副官,”惠姐開口了,“既然把話說開了,那就好辦,大家也可以交個朋友。
”
她的話,又讓老王心頭輕松了不少,擦了把汗,連連沖惠姐點頭,“是是,咱們是朋友,孟司令的意思,也是想和大家交個朋友。
”
“那好,”惠姐收起笑容,正色說道:“請王副官回去轉告孟司令,凡是反汪抗日的人士,不論軍民,我們都可以做朋友,但若是心懷鬼胎,想以合作之名,行收編之實,擴充實力,擁兵自重,那麼,就打錯算盤了。
”
“是是,這個……誤會了。
”
“誤會不了,”惠姐一挑眉毛,語氣嚴厲起來,“孟司令既想合作,滿可以正大光明,前來談判,又何必派你冒充工人,混進大會?
這種見不得光的行徑,不做也罷。
再有,我以正規國軍的名義,正告孟司令,他之所以能在夾縫中生存,是因為現在抗日軍民,在和日寇英勇奮戰,誰都無暇顧及你們這支隊伍。
并不是你們這個所謂的遊擊軍,自己有多本事。
”
惠姐的聲音高亢,充滿力度,讓滿場人聽得盡覺痛快。
“王副官,眼下,大家都在投身抗日,以身救亡,就連深陷敵後的各屆民衆,象老桑、霍小亮、老劉、老黃、唐老師等人,無不憂心如焚,不顧身家安危,聚謀舉義旗,打鬼子,雖然大家政見不同,策略不同,但每一個人,都是滿腔熱皿,一身豪情,這些人,急派也好,緩派也好,全都是堂堂正正的中華大好男兒。
”
老王額頭上的汗,又流下來。
“而你們皖東遊擊軍,擁兵自重,偏安一隅,自以為得計,請睜眼看看,在諸多舍身抗戰的民衆面前,良心何在?
道義何在?
你們拿着槍杆子卻不抗日,隻顧搶奪地盤,中飽私囊,這與為虎作伥,又有何異?
”
惠姐措詞嚴厲,聲調高昂,說得有理有據,全場人莫不覺得吐出了自己的心聲。
“我敬告你們,若是改弦易轍,參與抗日,我們熱烈歡迎。
若還是執迷不悟,愚頑自守,甚至不知好歹,搗亂大局,政府決不答應,留給你們的,隻有四個字:堅決消滅。
”
一陣熱烈的掌聲,在樹林裡響起來。
老王面如土色,耷拉着腦袋,不住點頭,卻再也沒有說出話來。
惠姐說道:“陳榆,送客。
”
陳榆把手一伸,“王副官,請吧。
”
灰溜溜的老王,象被押解一樣,跟着陳榆,走出麻家老林。
此時,天将正午,太陽升到當頂,一片片斑駁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到林間空地,黑沉沉的麻家老林,顯得一片光明。
遊老三和老魏,腰裡圍着白布圍裙,擡着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籠屜,走進會場,此時正值中午,衆人肚裡正饑,籠屜裡散着一股誘人的面食香氣。
一下把大家都給吸引過來。
遊老三笑嘻嘻地朝四周做了個“讓客”的手勢,“各位老客,開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