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的這場厮殺,雖然說沒有動刀兵,但驚險的程度,不亞于打仗,甚至更讓人緊張。
在這場搏殺中,以韓熙載、徐铉等人為首的和平派失敗而告終。
黨争暫時告一段落,朝廷看似平靜了,實際上在這平靜之上,又有多少暗湧流動?
楊琏并不清楚,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韓熙載、徐铉等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如果馮延魯這次出兵勝了也就罷了,如果輸了就會成為口實,被政敵攻擊,那時候,借着這一場大敗,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抛開這些事情不理,楊琏的客棧與酒肆裝修的差不多了,趁着沐休,楊琏打算找個機會,隆重開業,這些日子,小二黑跑上跑下,廋了一圈。
王虎、趙鵬也是滿臉憔悴,至于李雄心、李舒父子,經過觀察,表現尚可,李舒最近專心苦讀,再也沒有去賭坊,這是一個好兆頭,楊琏可不想聘請一個賭鬼屬性的賬房先生。
除了客棧的喜事之外,與陳鐵、林仁肇的關系,似乎随着那一戰有了更近一步的改善,三人常稱兄道弟,尤其是陳鐵,雖然喜好暴力,但确實一個耿直漢子,隻要對他好,他就會對你好。
相交雖然不錯,但藏在心裡的秘密,彼此都沒有再說出來。
時間進入九月,天氣漸漸轉涼,落葉也多了起來。
這些日子,懷柔郡主到沒有來找楊琏,讓楊琏暫時沒有了煩惱,這個小辣椒,行事怪異,能不沾惹最好不好沾惹。
九月十五日,經過一段時間的籌備,楊琏的客棧、酒肆全都改建完畢,楊琏足足檢查了兩天,對小二黑的驗收也算滿意,這才決定開業,這時間錢财已經不多,楊琏為了迅速擴大生意,想起了後世的一招:發傳單。
于是花了十幾吊錢,讓人印了傳單幾千張,上寫楊氏客棧幹淨舒爽,楊氏酒樓物美價廉,開張前三日,五折大酬賓等等,歡迎衆人品嘗。
又雇了三十幾個貧苦人家,但衣着幹淨的少年,一天許以十文錢,給他們說了口号,讓他們在街上發放傳單。
一輛裝飾的頗為精美的馬車在街道上緩緩而行,李弘冀坐在馬車裡,心情有些不高興。
朝廷的這場争論,以他失敗而告終,宋齊丘、馮延己一黨還是成功說服了父皇,出兵閩國,欲奪下福州。
而常州一帶,雖然不是作戰的重點,也有增兵兩萬,以防吳越國錢文奉出兵。
事情不受李弘冀控制,或者說,沒有朝李弘冀預想的那般發展,令他非常沮喪。
打倒宋、馮一黨,便打掉了齊王在朝廷上的爪牙,這是李弘冀的目标,可惜未達成。
不過,齊王也有他的弱點,他喜好文學,與宋齊丘、馮延已這等文學大家走的非常近,在朝廷上他有影響力,但在軍政方面,齊王幾乎沒有什麼實力。
而李弘冀雖然年少,卻在宣州、潤州等地就任過節度使,在軍中有一定話語權,也結識了不少的軍人,這一點是齊王不能比拟的,正是有了軍事上的壓力,李弘冀依然有幾分希望奪嫡成功。
李弘冀乘坐馬車,是想要出城去玄武湖散心,這時,馬車忽然猛地停住了。
“怎麼回事?
”李弘冀大怒,他一時措不及防,差一點磕着額頭。
一名親兵靠近了,道:“少将軍,突然闖出了一名少年。
”
李弘冀冷哼了一聲,道:“什麼少年?
”
“手中拿着東西,還不停喊着,好像是什麼酒樓開業。
”親兵回答。
李弘冀揮揮手,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趕他走。
”想了一想,又覺得腹中有點餓了,道:“且去看看,弄點吃的東西再走。
”
秦淮河邊上,楊琏身着紅袍,一臉喜氣,今日他請了假,主持開業大典。
客棧、酒樓的門口,已經貼好了對聯,鞭炮也已經挂了起來,就等着時辰到了。
林仁肇、陳鐵已經到了,兩人帶來的禮物不多,但卻是一份心意。
街坊四鄰擠滿了街道,令行人難以行走,不少人都停下來觀望,是那家的酒肆開業,弄得如此大的動靜?
李弘冀的馬車在離酒樓還有五百多步的時候,就再也前進不了,想了想,便留下人看管,帶着幾名親兵前去查看。
遠遠地,便能看見“楊氏客棧”、“楊氏酒樓”八個大字,熠熠生輝,居然還是鎏金的牌匾。
李弘冀瞟了一眼,心中不由疑惑,這個字迹,太熟悉了,為了看得仔細,他帶兵又上前走了二十多步,離得近了,這才看清楚了,居然死敵齊王的字迹。
難道這家客棧的主人,和齊王有什麼關聯不成?
就在疑惑間,李弘冀看見了客棧的主人,隻見他身着紅袍,正與幾個人在說着什麼。
當他看清楚了那幾個人的臉,不由吃了一驚。
那幾張臉太熟悉了,即使一個多月不見,李弘冀也不可能忘記了他們。
李弘冀這些日子忙于朝廷争鬥,暫時放棄了對楊琏的追查,此時想了起來,頓時恨得牙癢癢。
尤其這個人與齊王有些關系,李弘冀更是覺得不爽。
就在這時,有人高喝了一聲:“齊王殿下駕到。
”
随着聲音,人群裂開了一道縫,齊王騎着戰馬,身後跟着那個搗蛋的丫頭,一臉得意的走了出來。
“早晚要你好看!
”李弘冀握緊了拳頭,雖說父皇曾在烈祖梓宮面前發過誓,說要兄終弟及,與李景遂毫無關系,但在李弘冀的心中,正是李景遂令父皇遲遲不立太子,甚至,他這個皇長子還隻是一個公爵,打壓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無論是權力還是府中的用度,都少了很多,怎能不令李弘冀心中怨恨。
楊琏正與林仁肇、陳鐵等人說着話,聽聞齊王來了,率先走了出來,朗聲道:“見過齊王殿下。
”
齊王李景遂翻身下馬,将缰繩遞給下屬,笑道:“楊琏,聽聞今日你新店開張,本王特來相賀,祝你生意興隆,日進鬥金。
”
說着,身後數十人,又或挑或擡,帶着不少東西過來了。
楊琏忙道:“齊王殿下如此厚禮,楊琏怎敢接受。
”
“你也不必客氣。
這是你該得的。
”齊王李景遂笑道,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清楚了。
楊琏笑了笑,也就不再推辭,不然顯得矯情了:“多謝齊王,裡面請!
”說着,親自将齊王李景遂帶入店中。
客棧雖然裝飾得不算華麗,但極為幹淨、整潔,布局也非常合理。
李景遂瞧了瞧,連連點頭,道:“不錯,真的不錯。
”
懷柔郡主點點頭,道:“看不出來,你倒有幾分眼光。
”
“齊王,請上座。
”楊琏笑道。
“嗯!
”李景遂答應着,也不客氣,直接坐了首位。
小二黑忙端來上好的茶葉,泡了一壺熱茶。
林仁肇、陳鐵也走上來,道:“微臣神武軍林仁肇(陳鐵)見過齊王殿下。
”
“你倆也是神武軍的人?
”李景遂笑道,楊琏初到金陵,就有了朋友,這是他最開心的。
“正是,微臣等都是周指揮的帳下。
”林仁肇說道。
“周指揮?
可是周弘祚?
”李景遂又問。
“正是他。
”林仁肇回答。
李景遂眯起了眼睛,看着林仁肇、陳鐵,兩人都是身材魁梧之人,尤其是林仁肇,長的一表人才,讓人很是喜歡。
林仁肇見李景遂盯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發毛,這齊王殿下是怎麼了,盯着自己,難道他有龍陽癖好?
想到這裡,林仁肇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
李景遂卻是另一番的想法,他一隻想要将楊琏收為己用,隻是不便直接提出,如今楊琏交了幾個不錯的朋友,日後若是拉攏了楊琏,就等于拉攏了這兩人。
林仁肇不知道他的想法,自己吓自己,想想也是覺得荒唐。
“齊王大駕光臨,楊氏客棧當真是蓬荜生輝,這剪彩的儀式,還望齊王賞臉來主持。
”楊琏笑道。
“剪彩?
”李景遂不由一愣,雖說立春之日,有剪彩為鷰,戴在頭上的習俗,但開業之時,剪彩是為何故?
楊琏笑道:“隻是圖個彩頭,希望生意興隆。
”說着,解釋了一番。
李景遂連連點頭,道:“這個使得。
”當即站起身來。
懷柔郡主嘟着嘴,跟在身後,有些不悅,怎麼不叫我剪彩?
幾人站在大門口,楊琏瞧了瞧時辰,還有半柱香的時間,便是良辰,便與李景遂先聊着。
遠處的李弘冀并沒有走,而是冷冷地看着這一切,在他心中,楊琏是齊王一黨,不得不防。
想了又想,李弘冀叫過親兵,讓他去打聽楊琏的消息,此人究竟是哪裡人,來到金陵,是為什麼,又怎麼與齊王結識?
親兵領命而去,混入人群中打聽。
楊琏與李景遂聊了片刻,看看時間快了,正要吩咐下去,忽然,一個女子身着白衣,頭上戴着帷帽,流蘇遮住了臉龐,在她身後,還有幾個女子跟着,手中捧着盒子,袅袅婷婷地走了過來。
“楊公子開業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不通知妾身?
”來人正是潇湘閣的頭牌,曾憶齡,隻見她娥眉微皺,看似不滿的表情下,卻讓人怦然心動,遠處的李弘冀看見這一幕,不由握緊了拳頭,這幾個人,怎麼都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