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榮目光炯炯,看着楊琏匆匆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個女子是楊琏的妻子?
如果是這樣,那老和尚的意思,不就是會說這一男一女,将會登上九五之尊?
郭榮并沒有想到,傅姑娘與楊琏沒有任何關系。
他有壯志雄心,盡管隻是想要封侯拜相,但一直在尋求明主,在他看來,沙陀人是異族,郭榮并不想為他們效力。
那麼眼前的這個男人,可否值得?
楊琏拉着傅姑娘的柔荑,走了好遠這才停下來,然後愣愣地看着傅姑娘。
傅姑娘低垂着螓首,老和尚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樣的話,不是将她推向火坑嗎,她并不希望什麼帝後之姿,隻希望在這亂世中,能平安生活,或者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傅姑娘又想起老和尚說楊琏的話,他似乎本身就是貴族,甚至有可能是皇族,再結合前幾日楊琏喝醉時所說的話,傅姑娘覺得,這個楊琏的身份真是奇怪極了。
傅姑娘擡起頭,恰好看見楊琏炯炯有神的目光正定定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的臉上有什麼髒東西似的,傅姑娘正要說話,這時,楊琏已經松開了傅姑娘的柔荑,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剛才他之所以如此,不過是一世情急罷了。
杜姑娘畢竟是個女子,一個深受教育的女子,一想到剛才楊琏死死拽住她的手,不由粉頸低垂,害羞的說不出話來。
前幾****雖然照顧楊琏,但那時候的楊琏爛醉如泥,兩人并沒有肌膚相親,傅姑娘還能接受。
而此刻,楊琏突然拉住她的手,讓她吃驚不小,一顆心噗通噗通地跳着,仿佛随時要從兇膛裡跳出來。
楊琏雖然心中奇怪傅姑娘的真實身份,但如果一個人不說,也就沒有問的必要。
再說,他已經讓人暗中打聽,因此沒有刻意詢問。
他帶着傅姑娘沿着大相國寺外的官道緩緩而行。
這時,日頭已經挂在頭上。
雖說已經入秋,但若是除了太陽,日頭還是有些毒辣,楊琏指着前方酒樓,說道:“傅姑娘。
天色不早,先去那邊吃點東西,崽崽開封遊玩也不遲。
”
傅姑娘點點頭,表示答應。
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酒樓。
這時候,酒樓裡已經擠滿了人,其中不乏高眉深目的異族人。
跑堂的看見來了兩人,雖說衣着一般,但氣質不凡,忙不疊跑了上來。
道:“兩位客官,裡面請。
”
楊琏問道:“有沒有臨汴河的包廂?
”
楊琏隻是不想讓傅姑娘在大廳内吃飯,傅姑娘卻會錯了意,垂下頭不說話。
跑堂的攤開手,不好意思地道:“客官,今日酒樓的包廂都已經預定出去了。
客官,不如就在大廳?
你看那邊,恰好挨着汴河,景色也是極好的。
”
楊琏正要說話,傅姑娘擡起頭。
道:“如此,就在那裡吧。
”
“好勒!
”跑堂的說道,不免多看了傅姑娘一眼,頓時覺得這個女子。
除了美豔,更有一股沉靜、超然脫俗的氣質在内。
将兩人帶到了位置上,楊琏點了幾樣開封的特色小菜,跑堂便退了下去。
楊琏向外看去,這個地方果然不錯,與汴河僅僅有五十多步的距離。
與江南水鄉一般,開封同樣也是河流縱橫,大運河更是貫穿在其中,這個季節又正是收獲的季節,河流上船隻縱橫穿梭,正在忙碌着。
楊琏猜測這些多是糧船,畢竟開封相對其他各地,人口衆多,而且光是禁衛軍與皇宮中的宮女、太監,就需要數以萬計的糧食。
傅姑娘也看着窗外,這個時候,她卻被附近的人說的話吸引住了。
一個清瘦漢子說道:“哎,我聽說了,當今天子趕往魏州親自督戰,但魏州杜重威死守城池,魏州城下,可謂皿流成河,慘不忍睹啊。
”
另一人長着虬髯胡須,聞言歎息了一聲,道:“這天下大亂,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平息?
”
唐末之後,天下苦亂久矣,不過匆匆五十年,中原朝廷就換了四個,期間打仗無數,百姓水深火熱,誰能結束亂世,什麼時候結束亂世,誰也說不清楚。
兩人苦着臉,悶悶地喝了一口果酒,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轉圈,虬髯大漢紮着嘴,有些難受。
可是有果酒畢竟比沒有酒喝要好,他也隻能捏着鼻子吞下。
這時,清瘦漢子又道:“哎,你聽說了嗎?
那武甯節度使要嫁女兒了。
”
“哦?
”虬髯漢子很是八卦,他放下手中的酒杯,雙眼囧囧有神,道:“聽說武甯節度使的女兒長的天香國色,也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哥兒有這個福氣?
”
“是河中節度使李守貞的兒子,李崇訓。
”清瘦漢子低聲道。
虬髯漢子抿抿嘴,口水差一點流了出來,道:“李守貞的兒子,兩人也算門當戶對,可惜,可惜。
”也不知道虬髯漢子說的可惜,是什麼意思。
楊琏收回目光,微微有些驚訝,這符彥卿要嫁女兒了,可惜他并不知道,李守貞沒過幾年就會造反,也不知道這曆史會不會按照本來的軌迹繼續前行?
傅姑娘聽着,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一陣風恰好吹過,傅姑娘的身子抖了一抖,不由緊了緊衣裳。
楊琏看在眼中,将身上的外套脫下,遞給傅姑娘,笑道:“衣服雖然大了一些,但好歹能禦寒,傅姑娘若不嫌棄,可以一用。
”
傅姑娘見楊琏脫掉外衣,不由便是一愣,雖說楊琏裡面也穿了衣裳,但一身的腱子肉卻顯露了出來,傅姑娘想了想,覺得不妥,便拒絕道:“你若穿着這身出現,恐怕會引人非議。
要知道你可是大唐的使者,決不能丢了大唐的顔面。
”
楊琏見她堅持,便搖搖頭,這時,那兩人又繼續說着,楊琏偏着頭,仔細聽着,因為他實在有些好奇。
看這樣子,符彥卿已經頂不住壓力,要将女兒嫁給李崇訓,時間就定在這個月。
兩人一個是掌管徐州的武甯節度使,一個是掌管河中的河中節度使,論綜合實力,李守貞要強一些,畢竟河中掌控着兩池和汾河兩岸的肥沃土地,完全可以自給自足。
兩者的聯合,似乎是劉知遠的授意,隻是楊琏有些猜不透,劉知遠這是何意?
嫁給李崇訓的符家妹子叫做符金盞,楊琏後世對符彥卿了解不多,隻是知道他的幾個女兒嫁給了柴榮和趙光義,一門三皇後,其他的幾乎一無所知。
也不知道這個嫁給李崇訓的符金盞,排行第幾?
兩個人自顧說着,楊琏和傅姑娘默默聽着,誰也沒有急着說話。
等到兩人将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說得差不多了,跑堂的将飯菜端了上來。
楊琏用茶水洗了筷子,遞給傅姑娘,道:“這個洗過了,幹淨。
”
傅姑娘伸手接過,低着頭慢慢吃飯。
楊琏一邊吃飯一邊回味着,這兩個人帶來的信息量太大了,符彥卿和李守貞的孩子結為連理,而且是在京師開封舉行,足以證明劉知遠對此事非常重視。
隻是,讓節度使結為親家,難道劉知遠不怕他們互相勾結做大嗎?
帶着疑問吃着飯,這時,門口一陣喧嘩,在幾名侍衛的護衛下,有人進入了酒樓。
這幾人很是霸道,在酒樓裡大聲喧嘩着,将大部分的客人都趕走了,急得跑堂的額頭上大汗直冒,這些人可都還沒給錢哪。
楊琏冷冷地看着,不由“咦”了一聲,這幾人居然還是熟人。
來人正是郭榮以及他的義母,也就是他的姑母。
郭榮往日随着義父郭威出征在外,平時沒有時間陪着姑母,今日有了時間,便陪着姑母四處遊玩。
不過,令郭榮沒有想到的,是在大相國寺遇見了楊琏與傅姑娘,當然,老和尚的那些話令他更為吃驚——盡管他對老和尚的話不太相信,但身為男兒,若能在亂世中成就一番事業,甚至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郭榮又怎會不心動呢?
進入酒樓之後,郭榮第一眼就看見了楊琏與傅姑娘,畢竟楊琏臉上的那道刀疤太有特點了,而傅姑娘略施粉黛的模樣,又是如此的讓人心動,郭榮怎能不記憶深刻呢?
看見幾名侍衛想要上前驅趕楊琏,郭榮忙阻止了他們,大步流星走了上去,笑道:“兩位,又見面了。
”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
”楊琏感慨了一聲,笑道:“郭兄弟,相請不如偶遇,不如坐下,痛飲一頓如何?
”
郭榮瞟了一眼傅姑娘,他也正有此意,隻是不知怎麼開口,此時楊琏提起,正和他的心意,當即笑道:“多謝楊兄,隻是此地并不适合,還請楊兄移位,讓小弟略作地主之誼。
”
楊琏來到開封,也有意與郭榮父子結交,當即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郭兄弟,請。
”
郭榮略作猶豫,道:“尊夫人……”
楊琏尚未說話,傅姑娘已經擡起頭來,笑盈盈地看着楊琏,道:“那就一起去吧。
”
楊琏微微一愣,既然傅姑娘如此說着,當下也不揭穿,而是點點頭,伸出手去,攙扶着傅姑娘起身。
郭榮瞳孔收縮,目光一凝,忍不住握緊了拳頭,這兩人,果然是夫妻!
楊琏并沒有看見郭榮的動作,他與傅姑娘朝着包廂走去,包廂裡,郭榮的義母已經坐在了裡面。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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