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三月三。
“嫩茶過雨新芽吐,纖柳迎風舊燕如。
唱社歌,攜竹簍,趕村墟。
三月三,祥瑞滿人居。
”
三月三,上巳節到了。
辛操很騷氣的特意跑到巷子口的梁家珠子鋪“強借”且“有借無還”的借了一張宣紙,拿筆墨寫了一首自己記憶很深的小令。
元朝的,辛操前一世的老師挺喜歡這個,不過為了防止發生誤會,辛操改掉了裡面兩處有明顯山居痕迹的内容。
“這是你寫的?
”今天穿了的一身傳統青色襕衫,戴着幞頭的連英一副踏青士子裝扮的來到了辛操家門口。
辛操把紙疊起來我我賽到懷裡,黑着臉說:“道聽途說來的。
”
“果真?
”連英非常懷疑。
上次的那首詞就讓郭菓找了很久,前前後後還找了幾個詩作大家,都說這詞不可能有其他人寫,因為韻律上就有不對的地方。
而辛操他老爹和爺爺留下的文集也沒有提到這首令人耳目一新的小詞。
辛操不願多提,就說:“今日上巳,可是要出城踏青?
”
連英擺了一下袖子,笑說:“不知誰家小娘子願意随我踏青汴河?
”
辛操忍不住哈哈大笑,“那恐怕你要讓小娘子失望喽!
本以為是金龜郎婿,誰知原是女兒身。
”
嬉笑了幾句,連英說:“今日可有空,我知河上一老漁翁,善魚脍也。
”
辛操心中一動,這是有事要說啊。
但是今天可是上巳節。
一大早,潑水兒孟歡扛着大錢箱和燒烤架,帶着家裡的幌子、桌椅等物跑到了汴河邊上,倚着橋下了攤子。
雖然是踏青時節,但是新奇的吃法還是引來了一群群人的品嘗,讓準備的木炭很快就消耗完了。
孟歡還特意跑回來和辛操請示,派了幾個小弟拿錢去買來木炭繼續售賣。
“倒也可以,不過我家無餘财,這頓魚脍還要請你解囊啊!
”辛操厚着臉皮哈哈笑着說。
“果真是個青皮!
”
辛操扛起了一筐他新準備的豬肉,和連英一起出了門。
宋代依然貴羊肉,賤豬肉,蘇轼在黃州窮得吊起錢一枚一枚花的時候,曾經寫過“貴人不肯吃,貧人不解煮”的句子。
把豬肉放在已經初有規模的路口辛家燒烤鋪子前,辛操對李月娘說:“我出去一趟,興許午後可歸。
”
辛家鋪子現在很熱鬧,辛操來的時候居然也差點沒擠進來。
孟歡叫來了十幾個弟兄,幾個站着當行菜(店小二端盤子),幾個坐在後面牆角不停的用竹簽串蔬菜、蘑菇、剛搬來的豬肉等,還有一個操着菜刀在把豬肉和蔬菜切成小份。
孟歡大馬橫刀的坐在錢箱後面,繼續當他吃錢的貔貅。
當然,還有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的蟲兒在店鋪裡面東跑西跑。
......
跟着連英,兩個人很快往下遊走到了舊城城牆。
出了東水門,兩個人散步了好幾裡地之後終于到了一個小碼頭上,碼頭上好的幾艘漁船靜靜的擺着。
帶着辛操上了其中一個老舊的船,連英喊道:“四份魚脍!
蘸醬。
”
辛操倒沒有去觀察宋朝的漁家人是什麼樣的生活,而是斜躺在船上悠閑的說:“這頓飯錢似乎不太好還啊!
”
連英有些勉強的說:“等魚脍上桌再說。
”
過了一會兒,四盤切得精細如紙、幾如透明的魚脍端了上來,看的辛操也忍不住喉嚨聳動。
古人在吃食上的享受果然是數一數二的。
生魚片這傳承千年的美食在宋朝就已經是衆人推崇的絕頂美味。
“吃吧。
”
連英是從小在特務機關親軍門下走馬裡長大的,和辛操兩個人對坐,一點也沒有美女的樣子,兩個人狼吞虎咽的把兩盤生魚片吃的七七八八,大口大口的好像吃的是饅頭一樣。
吃完之後,兩個人擡起頭對視,一時間都忍俊不禁。
辛操不由感歎道:“連兄啊,這樣可是嫁不出去的。
”
辛操口中的連兄毫不猶豫的抄起桌子上的醬,一小木碗全都潑在了辛操的臉上。
......
“嫁不出去也沒關系。
實在不行,可以找個小娘子,用角先生嘛!
”
連兄又毫不猶豫的拿起了另一碗醬,潑在了口無遮攔的某個青皮臉上。
.......
打鬧了一會兒,連英揮手對外面說:“爾與家小可自去大相國寺求香,我與辛兄有要事商談!
”
辛操拿着爛布擦掉了臉上的醬汁,舀起河水清晰臉頰,心裡膩歪着沒有肥皂洗面奶的煩惱,嘴上說:“要事?
樞密院之行,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勿使我露于人外也。
”
辛操在糾結,在謹慎,甚至是在退縮。
這就好像一個剛剛進了職場的員工,剛剛來到異國他鄉的普通人。
辛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不能怒,怒則破綻畢露;他不能笑,笑則心性之異也顯;他更不能醉,醉則禍從口出。
尤其有一點,辛操到現在都在小心翼翼的維持、學習洛陽口音。
他雖然是洛陽人,但是八百年的詫異足以抹平口音上的差異。
洛陽口音貴于汴京口音也算是一件奇葩事情了。
言多必失。
辛操可以藏在市井裡面,但絕不能就這麼倉促的把自己扔出去當靶子。
連英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說:“我還記得,你曾經在升龍軍做過百人隊頭。
”
“沒錯。
”辛操颔首。
“安大家曾經在奏章上誇贊你治兵有道。
”
“也沒錯。
”辛操笑了。
“陝西環慶路兵敗,慶州知府宋汾四戰四敗........知京兆府、權永興軍路經略安撫使杜延年......閉門高挂免戰牌,讓黨項賊子在沣水下陣.......前日所謂征發,雖然愚不可及,但是朝堂諸公為了安穩民心,恐怕會真會愚事愚辦了......公主意辟爾為一軍之主。
”
辛操聽了突然心魂一顫。
一軍之主,那就是兩千五百人的獨立将領了。
比起邊軍那些熬資曆熬上來的将領,辛操這簡直就是坐着飛機上天了。
而在武官的資序裡面,更是比得上連升十幾級。
但是辛操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複雜的一笑,說:“吾聞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使民與上同意,可以與之死,可以與之生,而不畏危.......你覺得,愚事愚辦,合此二條的哪一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