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狠狠一甩,把那少年殺手甩出了一丈多開外,差點沒把門闆撞翻:“滾出去!
”
虧得這少年是引荒樓裡一位老資格機關師的孩子,不是可以随便碾死的小喽啰,不然他早就把人拿來點天燈了。
霍沉這麼多年,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大吼大叫過,鬼魅一樣的人設保持得特别完美,就算是發怒的時候也是皿腥詭異陰森森的怪笑,絕對不會做出這麼有損形象的暴怒反應。
但這次他實在是沒辦法忍住不破功。
雖然人變态扭曲,但他在取向上面絕對是個鋼鐵般的直男,看之前挑姑娘的品味就知道了,挑的都是少女中的少女,一個比一個鮮嫩水靈漂亮可愛,身材不能太誇張肥碩,也不能太平闆幹瘦,必須纖細窈窕玲珑有緻……
結果這次好了。
他剛才看着這少年面容的時候本來也是特别滿意的,還想着從來沒玩過這麼絕色的美人,一晚上就弄死是不是可惜了些,要不要多留幾天,結果手往人家兇口裡面一伸……他很擔心自己後半輩子可能會因為性緻高漲的時候突然被雷劈了而落下什麼毛病。
隻要一想到剛剛自己身下的是個男人,而且他還舔了對方的臉,扒了對方的衣服,摸了對方的兇,他就惡心得恨不能把自己的舌頭拔下來兩手砍下來。
這種情況下還讓他怎麼保持冷靜?
霍沉隻覺得自己的心肝肺都在抽抽。
不能在那殺手少年身上撒氣,床上這個總可以吧?
殺氣滔天地一把将拓跋焱從床上拎起來,本來就陰冷詭異的面容被怒火扭曲得更加恐怖,滿是暴戾之氣,瞧着那架勢,不知道是要把拓跋焱拆成多少片。
水濯纓見霍沉這麼重的殺氣,終于不能在旁邊看熱鬧不嫌事大,拓跋焱跟她畢竟還是有交情的,她不能眼看着小公舉就因為這麼個原因在這裡死無全屍。
“霍樓主,請住手。
”
霍沉殺氣騰騰地朝她轉過來,手上還拎着拓跋焱的後衣領,拓跋焱正在沒有聲音地大吼大叫:“艹!
你特麼給老子放下!
信不信老子廢了你!
有本事放了老子跟老子打一場啊!
……”
“怎麼?
”霍沉對水濯纓面目猙獰地怪笑,“美人跟他認識?
”
“這是我的一個朋友。
”水濯纓不緊不慢說,“雖然無意中冒犯了霍樓主,但也不是他的過錯,望霍樓主手下留情。
”
霍沉的冷笑更加猙獰扭曲:“我管他有沒有過錯?
你讓我手下留情我就手下留情,你以為憑什麼?
還是說你願意替他來伺候我一晚上?
”
“就憑我對霍樓主有用處。
”水濯纓還是不緊不慢,“霍樓主就算要剝我的皮去給别人易容,應該也不希望我受到一點損傷,否則容皇後一眼就能看出破綻來。
”
其實不管有沒有損傷,哪怕是易容術再精湛演技再好的人假扮成她,绮裡晔也能一眼就看出來,否則他就是白長了那一雙眼睛。
霍沉咬牙切齒地盯着水濯纓,臉色越來越黑,周身的殺氣也越來越重越來越恐怖,能隐隐聽到磨後槽牙的聲音傳來。
終于把手裡的拓跋焱狠狠往床腳一扔,砰地一聲巨響,床腳上碗口粗的柱子被拓跋焱的腦袋撞斷下來一截,他腦門上安然無恙連個印子都沒有,生龍活虎地罵了一聲“艹!
”
霍沉從角落裡的一群姑娘裡面随手再揪兩個出來,拖着兩個哭得死去活來的姑娘,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房間。
水濯纓松一口氣。
拓跋焱又是滾啊滾蹭啊蹭地,蹭到她的旁邊,在她手上寫字:“有藝氣!
老子沒看措你!
”
水濯纓:“你的那個錯字寫錯了……”
拓跋焱繼續寫字:“老子又欠你一次,放心,老子一定會把你就出去的!
”
水濯纓:“有沒有辦法先把我眼睛上的布解下來?
我不想再看着你寫字,求你了……”
……
北晉,邺都,皇宮中。
貞慶公主一路上忐忑不安地跟着聿凜,聿凜帶着她往她的明安宮走,後面隻跟了一個焦姑姑。
焦姑姑之前攔着貞慶公主出宮的時候,跟侍衛打鬥受了不輕的傷,但還沒到無法行動的地步,一瘸一拐地在後面追着貞慶公主。
聿凜并不經常來貞慶公主的明安宮,畢竟影響不是太好,但這次走進去卻是毫不猶豫,而且直接就進了正廳,對周圍所有宮女太監們示意:“退下。
”
宮女太監們面面相觑。
貞慶公主臉色沉了下來:“三皇兄讓你們退下,你們沒聽到?
”
衆人這才退了出去,隻剩下一個焦姑姑站在門口,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聿凜冷眼看着焦姑姑,焦姑姑也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太子有話和公主說,直說無妨,當老奴不存在便好。
”
“什麼直說無妨?
本公主讓你出去!
”
貞慶公主怒了。
三皇兄帶她過來肯定是有私密話要跟她談的,焦姑姑一個下人在旁邊聽什麼聽?
她現在已經經不起三皇兄再生她的氣了!
“确實無妨。
”聿凜突然開了口,“焦姑姑想在這裡聽着便聽着。
”
他這句話說完,焦姑姑的臉色突然大變,面容一下子痛苦地扭曲起來。
緊接着口中哇一聲吐出一大口濃濃的黑皿,整個人朝地上栽倒下去,撲通一聲響,倒在那裡便一動也沒有再動,竟然是瞬間斃命。
“焦姑姑!
”
貞慶公主大驚。
焦姑姑是她母妃的心腹下屬,從她母妃去世之後就一直跟着她,也是她跟蚩羅族勢力之間的聯絡人,每次她的命令都是焦姑姑傳出去的。
雖然之前因為阻攔她出宮去見三皇兄而被她惱了,但她其實還是十分看重焦姑姑,要是這最得力也最忠心的一個下人沒了,那她等于就是跟失去了跟蚩羅族勢力之間最關鍵的聯系。
連忙沖過去想要把焦姑姑扶起來,一邊搖晃着焦姑姑:“焦姑姑!
醒醒!
……來人啊!
傳太醫!
”
貞慶公主心急火燎地喊了兩聲,外面竟然沒有一個人進來,仿佛剛剛才出去的那些宮女太監都消失了一般。
“三皇兄……”
她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三皇兄,卻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聿凜并沒有看她,而是正在看着正廳的後堂,從那裡正走出來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沒有穿襖子裙子,隻披了一身松垮垮垮的中衣,頭發亂糟糟地披散下來,隐約露出裡面一張帶着污迹的小臉。
貞慶公主像是見了鬼一樣地猛然倒退好幾步,瞪大眼睛望着那少女,喉嚨裡發出一聲恐懼到了極點的嗫嚅:“你……”
這少女的臉,竟然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聿凜看也不看她一眼,朝着那少女走過去:“芙兒,不是讓你在房間裡面好好待着麼?
怎麼又不穿外衣自己跑出來了?
”
那語氣還是很溫和很耐心,然而跟平時對貞慶公主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那就是對待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傻子的語氣。
那少女目光呆滞地看着他,突然癡癡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往外流口水,像是真的不折不扣的傻子。
貞慶公主眼看着自己的臉做出那種癡癡傻傻的表情,隻覺得全身一陣毛骨悚然,四肢都僵冷得無法動彈。
“三皇兄……”
她艱難地對着聿凜開口,那聲音嘶啞得不像是她發出來的,而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遙遠而詭異的回音。
聿凜完全沒有理會她,像是根本沒有聽到她說的話,對那少女溫聲哄道:“芙兒聽話,先回自己房間裡去,三皇兄之後再來看你。
”
貞慶公主周身的寒意更是滲入骨髓。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已經成了一個完全透明的人,沒有人能看得到她,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甚至沒有人記得關于她的事情,她已經不再真正地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那個跟她有着同一張臉的少女瘋瘋傻傻地笑着,轉身回了正廳後堂,嘴裡還模糊不清地念念有詞,也聽不懂到底在說什麼。
貞慶公主全身猛然一顫,僵冷的身體不知為什麼一下子能動彈了,瘋了一樣撲上去抓住聿凜的衣袖:“三皇兄,她是誰?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你看看我啊!
”
聿凜果然緩緩地轉過身來,目光落到了她的臉上。
貞慶公主霎時間全身一片冰涼。
那種冰涼不是剛才無法動彈的僵冷,而是從内到外,從骨髓深處到四肢百骸,全部都凝結上了永遠也不會化的寒冰。
現在明明是下午,正廳裡面光線明亮,卻生生地讓她有一種鬼影憧憧的陰森感覺。
周圍仿佛有無數縷陰冷的鬼魂,正在緩緩地朝她包圍過來,用冰冷森白的鬼爪撕扯着她,想要把她拖進萬劫不複的地獄。
聿凜一個字也沒有說,隻是這看着她的目光,就讓她一瞬間徹底明白了一切。
東越皇妃說的全都是真的,三皇兄的确是想要她的命。
之前是三皇兄給她傳了假的求援信息,然後送信給容皇後,告訴他們她會經過城西去行宮的道路,就是為了把她送給容皇後。
她命大僥幸逃出來,他又演了一場完美無缺的戲,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哄騙回去。
她把調動引荒樓勢力的骨墜都交給了他,現在這明安宮裡,她的身邊已經沒有真正屬于她的人,唯一對她最忠實的焦姑姑都被他殺了。
外面那些宮女太監,早就已經是他的人,一切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她沒有在外面死在容皇後的手上,他其實也做好了第二手準備。
要是直接殺了她,她在這個當口上突然遇害,不管是怎麼死的,肯定都會引來衆人的疑惑。
所以他準備了一個人易容她的樣子,裝作她瘋了或者傻了,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這個假貨關在皇宮裡面掩人耳目。
等到過一段時間,人們把她忘得差不多了,再傳出她已經死在宮中的消息,這樣就容易接受得多。
之前她在楚漓的酒樓上,表現出來的樣子的确是歇斯底裡瘋瘋癫癫,要說她精神出現了問題,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宮裡其他人親眼看着她進了明安宮,肯定不會想到宮裡的公主其實已經被換了一個人,那個裝瘋賣傻的是一個冒牌貨,而真正的她……
她會怎麼樣?
三皇兄到底會把她怎麼樣?
貞慶公主渾身冰涼地下意識搖着頭,不敢再想下去。
她這次沒有再歇斯底裡,而是擡起頭來望向聿凜,眼中一下子蓄滿了淚水,從她的臉頰上不斷地流下來。
“為什麼?
”
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聿凜淡淡地俯視着她。
“東越皇妃已經已經全都告訴你了,就是她對你說的那些原因。
當然,她沒有說到點子上,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其實本來不至于讓我對你下殺手。
你殺了我的前兩任未婚妻,殺了三皇子府裡面那麼多美貌丫鬟,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
但你在酒樓上面猜對了……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幾次三番地想要殺她,這才是我為什麼想要你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