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柳淑兒便緩步走了進來,低頭恭順道:“王爺有什麼吩咐嗎?
”
司空澈手指着書桌上那些畫卷,沉聲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從哪兒來的?
”
柳淑兒順着他的手指,擡眸朝書桌上看了一眼,這才應聲道:“是王妃帶回來的。
”王妃回來的時候,她看見寄雨手裡拿着那些畫卷,心裡還一陣納悶呢,心想着,王妃不是進宮去了嗎?
怎麼拿了這許多畫兒回來?
難道是皇後或者皇上賜下的?
“她回來的時候看起來心情怎麼樣?
”司空澈修長潔淨的手指輕敲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心情?
柳淑兒猶豫着開口道:“看起來……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自己也隻是匆匆看着了那麼一眼,王妃就進房間了,她哪能看得仔細呢?
沒什麼兩樣?
那就是無所謂了。
司空澈隻覺心頭一堵,時至今日,自己對她來說還是可有可無的嗎?
就算自己馬上納側妃,她也覺得沒什麼嗎?
司空澈這麼一想,未免心生哀怨,自己平生第一次對一個女子這般掏心掏肺,可是人家卻全然不放在心上,可悲啊可悲。
“王妃出去的時候,說她去哪兒了嗎?
”此時他的聲音已經有些落寞了,但他仍寄希望于,蘇洛甯是因為心裡難受才回避他。
“這個……淑兒不知。
”自己又不是王妃的貼身侍女,王妃哪裡會告知自己她的行蹤。
“行了,你下去吧。
”
柳淑兒應了一聲,這才滿腹疑惑地退了出去,剛才還火急火燎地喚自己過來,難道就是為了問這些?
也不知道那些畫兒上究竟畫了些什麼。
而此時身在醫館的蘇洛甯正站在那孩子的床前,目光落在那張削瘦蠟黃的臉上,醫館裡的夥計照顧得很盡心,原本髒兮兮的一個男孩兒,此時已經收拾得清爽幹淨。
隻是他的面色仍舊有些不好,整個人瘦骨嶙峋的,估計一直以來都沒怎麼吃飽飯過。
讓蘇洛甯驚奇的是他的那雙眼睛,不見絲毫畏縮、膽怯、好奇……隻是直愣愣地盯着蘇洛甯,目光清澈明亮,一點都不像一個以讨飯為生的乞丐。
蘇洛甯心中暗道:難不成這孩子是被人拐走的?
“你叫什麼名字?
還記得你家在哪裡嗎?
”蘇洛甯看着他輕聲問道。
那孩子卻依舊盯着她,一句話都不說。
難不成是聾子或啞巴?
蘇洛甯側身看向一旁的坐堂大夫,“他的耳朵能聽見嗎?
”
“這個……從脈象上來看,沒有問題。
隻是自從小姐把他送到這裡來之後,他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
那大夫似乎也看出了蘇洛甯的疑惑,小聲道:“我猜這孩子應該是被人拐來的,我觀察過他吃飯時的樣子,斯斯文文的,舉止也是有規有矩,一點都不像個乞丐,倒像是個富家小少爺。
”
蘇洛甯點點頭,既然是被人販子拐來的,那……
“報官吧,若真的是被拐走的,他父母一定去過衙門了。
”
“嗯。
”那大夫也是贊同。
蘇洛甯正要轉身去吩咐外面的夥計前去報官,卻被一雙伸過來的小手給抓住了衣角,下一瞬蘇洛甯驚訝地聽到了他那有些沙啞的聲音,“别報官,我沒有家了,一年前,我家都被一把火給燒光了,我母親拼死帶着我逃離火海,半年前也病死了。
”
“你會說話?
”蘇洛甯驚訝。
那孩子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原來的家在哪裡?
是京城嗎?
”
“我叫年風岚,原本的家在菏洲,母親死後,我被人一路帶到京城來……”
蘇洛甯聽了這話之後,又是盯着他看了片刻,這才道:“這樣吧,你就先在這醫館裡做學徒好了。
”她暫時也沒有更好的安排了。
出了房門,蘇洛甯卻不由蹙起了眉頭,她總覺得那孩子剛剛說話的語氣還有表情都有些奇怪,好像他說的是旁人的事情,跟他自己無關一樣……
安排妥了這孩子的事情,蘇洛甯這才在醫館裡四下查看了一番,目光所及皆是前來看病的患者,他們個個面帶憂色,看向大夫的眼睛裡卻閃爍着希冀。
有多少人懷着病痛走進這裡,又有多少抱着歡喜離開,人們常說,這世間之事,除了生死皆是閑事。
想起之前自己心裡的那點郁悶,蘇洛甯不由自嘲一笑,比起他們,自己心裡那一點點的郁悶實在是太愚蠢了些。
人生本就短暫,何苦為難自己?
所以,等蘇洛甯回到澈王府的時候,她的心緒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平和。
穿廳繞溪,洛甯腳步緩緩地往新房走去,說是新房其實已經名不副實了,裡面所有豔紅的喜色已經被洛甯全部撤換掉了。
平常休息時,她還是比較喜歡素淨的顔色。
此時天色已暗,檐下懸着的琉璃宮燈已經被盡數點亮,遠遠看去,一片璀璨奪目,在這樣冷風蕭瑟的時分,别有一番動人的暖意。
秋風凄寒,茵草疏疏,洛甯踏着滿地的涼意跨進房間,房内亦是一片燈火通明,洛甯四下一看,正在窗下軟榻上尋着了司空澈的身影,而他此時卻是蓋着被子躺在那裡的。
洛甯納罕了一下,不由對身後的寄雨輕聲道:“王爺這是不舒服了嗎?
怎麼屋裡兩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這還不到用晚膳的時候呢,他怎麼就已經躺下了呢?
寄雨卻是搖搖頭,“不如我出去問問?
”說着便是朝門外走了出去。
而洛甯則是輕手輕腳走到榻前,見司空澈正背對自己躺着,也沒多想,伸了手就去探他的額頭,誰知她的手剛觸上那片溫暖的肌膚,就聽到司空澈的聲音傳來,“我沒病。
”
洛甯這才收了手,站起身來,“沒病,你這麼早躺在床上睡什麼覺啊?
”說着就要轉身走開,卻是被司空澈給握住了手腕,“你先别走,我有話要跟你說。
”
“什麼?
”
司空澈似乎沉吟了一下,才開口道:“今日你出去的時候,蘇府那個叫高志安的人來找你,說是被送出京的蓉姨娘,半路上趁人不注意,自己逃走了,讓我轉告你一聲。
”
洛甯皺眉,蓉姨娘逃走了?
她為什麼要逃走?
自己又不會真的要了她的命,難不成她還打算回京來找父親?
就在洛甯兀自沉思的時候,司空澈卻是輕咳了一聲,問道:“那些畫是母後讓你拿回來的?
”
聽到司空澈提起那些畫,洛甯這才擡眸看他,卻并不應他的話,而是反問他道:“你前日去過倚紅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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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