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甯勾起唇角挑眉一笑,“我不是君子而是女子。
”
司空澈卻是突然一把抱起蘇洛甯徑直走向内室的床榻,蘇洛甯見狀不由掐了一下司空澈的脖子,“幹什麼?
”
卻見司空澈一邊把蘇洛甯放在床榻之上,一邊開口道:“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
蘇洛甯淺淺一笑,伸手把被子拉好蓋在自己的身上,卻聽得司空澈還有後半句,“要做也不會現在做,我知道你今天已經累壞了。
”
接着便見一個軟枕砸過來,正中司空澈的腦袋,“去睡你的書房去,睡到天荒地老算了。
”
司空澈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枕頭,輕輕拍了拍,然後看向蘇洛甯含笑道:“夫人在上,這近日來天寒地凍的,可否允許為夫在這房内的榻上安枕呢?
”
蘇洛甯不由失笑,“難道你睡書房,他們沒有給你安置火爐?
”
“有是有,就是沒這房間裡的暖和。
”司空澈輕輕拂過蘇洛甯鬓邊的發絲,動作輕柔,“因為那裡沒有你啊,甯兒,最起碼讓我跟你睡在一個房間裡好嗎?
這樣我還能睡得安穩些。
我保證,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
蘇洛甯懷疑地看着他,“不會再像上次一樣偷偷睡在我旁邊?
”
“我上次好像不止是睡在你旁邊而已吧?
”要不然甯兒也不會罰自己誰書房了。
“你還說!
”蘇洛甯不耐地擺手道:“去,睡書房,睡書房……”
司空澈連忙輕哄:“好,好,我不說了,拜托夫人開恩,就讓我在軟榻上睡了吧,啊?
”
蘇洛甯被司空澈糾纏不過,再加之她的确是心軟了,便也就答應了司空澈回房間來睡。
雖然之前已經約法三章,但司空澈可不是能遵守規則的人,所以當次日早上看到身邊躺着的司空澈時,蘇洛甯也并無多少驚訝。
從這日開始,雖然蘇洛甯并未說過司空澈可以到床上睡,但是人家也是心安理得地半夜悄悄爬上床,蘇洛甯也已經懶得去說他了。
是日,司空澈自宮中回來,卻見他手裡拎着兩壇子酒,滿面春風地走進院子,看到正站在窗前修剪花枝的蘇洛甯,張口就道:“走,我們去一趟蘇府。
”
蘇洛甯聞言停了手中花剪,擡眸看向站在院中的司空澈,面含輕笑道:“你又發什麼瘋呢?
”
“今日進宮正看到有人擡了貢酒進宮,就捎了兩壇子出來,老太爺不是喜歡喝酒嗎?
我這就投其所好去。
”蘇家老太爺對他的态度一直都是不鹹不淡的,可偏偏他又是甯兒最在乎的人,自己能不想辦法讨好嗎?
“你讨好了他,卻是得罪了我,你知道我為了少讓他喝點酒費了多少勁兒嗎?
你可倒好還上趕着給他送酒去,要去你去,我可不去。
”
司空澈疏朗一笑,道:“你不去的話,誰管着我們喝酒啊,要是我把祖父給灌醉了,你可别怪我。
”
見蘇洛甯隻顧低着頭修剪花枝卻是不理他,司空澈含笑靠近,隔着窗子對她道:“你在旁邊也幫我說兩句好話呗,你也不希望祖父他老人家總是不待見我吧?
嗯?
”
蘇洛甯這才擡起頭來,看着司空澈道:“那我們先說好,喝酒可以,但不可以多喝,我祖父年紀大了,不比你,大夫之前已經囑咐過好多回了,他不能多飲酒的。
”可偏偏祖父就是好這一口,以前自己還在同州的時候,還能管着他一些,自從自己嫁給司空澈之後,也不知道他自己偷偷喝了多少,一想到這裡,蘇洛甯就不由瞪向司空澈。
司空澈被蘇洛甯這突如其來的一瞪給弄得滿頭霧水,自己剛剛說的話好像沒有得罪她吧?
“甯兒你幹什麼又瞪我?
”
“要不是因為你,我這時候還在同州過我的安穩日子呢,我當然瞪你了。
”
司空澈聞言輕笑,雙手撐在窗台上,傾身向前,在蘇洛甯的唇上落下一吻,“是,都怪我,我把我的後半輩子全都賠給你。
”
……
因為最近蘇老太爺住在蘇宅裡,所以大家也都比平日收斂了一些,就連向來最喜歡咬嘴嚼舌的琴姨娘都安安靜靜地在自己的院子裡呆着,就算是晚上全家人一起同桌吃飯,她的話也是比以前少了很多。
但是不知怎麼地,昨天晚上所有人一起同桌吃晚膳的時候,琴姨娘卻是指桑罵槐地暗示蘇之牧在外面養了女人,蘇老太爺的臉色當即就有些沉了下來。
但好歹琴姨娘還有些顧及,隻這麼暗示一番,卻也沒有直接說破。
所以,這日蘇洛甯和司空澈一進來就看到臉色不怎麼好看的蘇老太爺,他們二人不由對視一眼,看來今天這個時機挑的不對啊,别到時候馬屁沒拍上,給拍到馬蹄子上了。
果然蘇老太爺一看到司空澈,整個臉更陰沉了,目光在他臉上淡淡掃過,然後隻看着蘇洛甯道:“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
司空澈立即道:“是這樣的,我想着祖父都來京城這許多日了,我也不曾跟祖父您好好聊聊天,就想着今日帶兩壇酒來跟祖父喝兩杯。
”
那蘇老太爺一聽司空澈是帶了酒來的,眼睛當即一亮,但是轉念想到這小子白白搶走了他最疼愛的孫女兒,那點亮光也便迅速暗了下去,用一點酒就想收買他,門兒都沒有。
“什麼酒啊?
”開口卻是忍不住詢問。
“我也不知是什麼酒,今日進宮見有人擡了這些貢酒進宮,我就想到甯兒之前說過祖父就愛喝一口,便拿了兩壇回來,我哪裡懂什麼酒啊,還得祖父您品鑒品鑒。
”
蘇老太爺本來一聽有酒就有些饞了,如今又聽司空澈說是從宮中拿來的貢酒,他一向愛酒,知道有些好酒隻專供皇室,普通百姓縱然有銀子也是買不來的,這下哪裡還忍得住,隻見他狀似沉吟了一番才道:“既然拿都拿來了,那就嘗嘗吧。
”
蘇洛甯一聽到蘇老太爺這樣說,便知道司空澈這馬屁是拍對了,卻也忍不住出聲道:“嘗一點就行了,别喝那麼多。
”
蘇老太爺笑道:“你這丫頭長大了,總是喜歡管着我,吃也不讓吃,喝也不讓喝,我這操勞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才能好好享受享受,卻被你這丫頭處處拘束。
”
蘇洛甯也是淡淡一笑,“瞧祖父您說的,倒好像是我虐待了您似的,那可都是大夫吩咐的嗎?
若是大夫說您能吃,我絕不攔着您。
”
“那些大夫整天就知道瞎胡說,聳人聽聞,你理他們做甚?
”
眼看着府裡的仆人已經把兩壇子酒擡了過來,蘇老太爺就連忙道:“甯兒啊,你這次來也不去跟你母親和你姐妹說說話去?
我們爺倆喝酒聊天,你在一旁有什麼意思,快去吧啊。
”
蘇洛甯不由失笑道:“這就趕我走啦?
”她還能不知道祖父心裡怎麼想,這不就是怕自己在這裡管束着他嗎?
這時一旁的司空澈亦是出聲道:“是啊,甯兒,嶽母大人也有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你快過去陪她說說話吧啊。
”
蘇洛甯含笑看向司空澈,“你倒是懂得審時度勢。
”現在倒是跟祖父站着一邊轟自己走了,母親前幾日不是剛見過自己嗎?
什麼叫好長時間沒見過自己了?
借口也不知道找得好一點。
算了,就讓他跟祖父好好說說話吧,之前祖父一直沒有給過他好臉色,想必他心裡也是堵得慌,如果這次喝酒能讓祖父對司空澈改觀一些的話,未償不可。
但是臨走之前蘇洛甯還不忘盯着司空澈警告道:“别讓祖父喝太多,要是出了什麼事兒,我跟你沒完。
”
“好了,我有分寸的,你快去吧。
”
蘇洛甯搖頭一笑,這才走了出去。
……
“夫人,二小姐來看您了。
”侍女從外面走進來,向裡面輕聲通報道。
蘇夫人這才整饬了一下衣裳,由着侍女把她從床上扶起來。
蘇洛甯進來的時候正看到蘇夫人被侍女攙着從内室裡走出來,卻見她内裡隻着中衣,外面披了一件滾毛披風,面色亦是不太好,蘇洛甯趕緊上前攙扶。
“母親,您這是怎麼了?
”蘇洛甯皺眉問道。
蘇夫人隻是搖頭,然後便是揮退了室内的侍女,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道:“還不是因為你父親在外面養女人的事情。
”
蘇洛甯一聽卻是有些納悶,父親在外面拈花惹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母親也都知道,以前從來都是眼不見心不煩,任由他去的,怎麼這一次卻在意成這樣,面容都憔悴了不少。
“母親放心,如今祖父在府裡住着,就算父親再怎麼樣,也不敢太過分的,母親在這種事情上向來寬心,如今又何必因為這件事情氣傷了自己,實在是不值得。
”
“你哪裡知道……昨天晚膳的時候,琴姨娘也不知怎麼地,就把你父親在外面養女人的事情當着你祖父的面明嘲暗諷了一番,或許是琴姨娘的話點破了你父親的隐秘,他見藏不住,索性就跟我全都坦白了,他的意思竟是要讓那女子進門的!
”蘇夫人說到這裡,竟是氣得擡手拍了一下桌子。
而蘇洛甯聽到這樣的話亦是很意外,自從那次迎蓉姨娘進門被祖父痛罵一頓之後,父親就再不敢起這樣的心思,就算是有女人也隻在外面,從來不敢往家裡帶的,怎麼這次這麼大膽起來,而且現下祖父還正住在府裡,難道說父親已經做好了跟祖父翻臉的準備?
蘇洛甯不由喃喃道:“這件事若是被祖父知道了,定是要氣壞了。
”
“所以我才不敢讓老爺子知道,聽你父親話裡的意思,那女子的年紀竟是比你姐姐還小,老爺子要是知道了,還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呢?
這件事在你祖父那裡,你可千萬要瞞着,待我跟你父親好好商量商量。
”
蘇洛甯點頭,“母親放心,這件事的輕重我是知曉的,哪裡會告訴祖父得知,隻是這府裡人多嘴雜,母親也要多上心些。
”她一邊說着,一邊替蘇夫人攏了攏披風。
蘇夫人低頭輕歎一聲,“唉……這件事瞞也瞞不了多久了,你是沒看到昨天晚上你父親的态度,他那樣子是下定了決心要讓那女子進門的,為此還跟我嚷了起來,我看我是攔不住他了。
”說到這裡,蘇夫人的眼睛裡已經有了淚意,年少時,也曾有過恩愛甚笃,那時他看自己的眼神裡也滿是柔情蜜意,如今卻隻剩下相看兩相厭了。
自己在他的心裡,想必已經是昨日煙雲,再也無半絲情意了。
“母親……”蘇洛甯想要安慰,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母親這一路走來,眼睜睜看着父親對她的情愛散盡,心裡不知有多苦、多痛呢,隻是痛得多了也便麻木了,如今是又觸及傷心處了。
蘇夫人半晌之後方才止住了心緒,“罷了,這些事多想也是無宜,我們母女兩個就别說這些了。
”
蘇洛甯從小被送回同州老家,母女兩個見面甚少,感情自然有些疏淡,但是如今蘇洛甯嫁進澈王府在京城安居下來,她們母女倆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多,感情自然也越來越親密,有什麼話,蘇夫人也願意跟她說。
兩人這廂閑聊了很久,蘇洛甯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便是含笑對蘇夫人道:“我得去看看祖父了,這個時候不知道已經喝了多少了。
”司空澈雖然答應自己答應得好好的,但她終究不放心。
“嗯,你去吧,我這就吩咐人準備午膳來,你跟澈王兩個人吃罷飯再回去吧。
”
蘇洛甯輕聲應了,正欲起身,卻見得一侍女腳步匆匆,慌慌張張地快步走了進來,口中同時道:“夫人,二小姐,你們快過去看看,老爺在老太爺那裡鬧起來了。
”
蘇洛甯和蘇夫人聽了,也不敢耽擱,當即就朝門外走了出去,一邊走一邊問那侍女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
那侍女連忙應道:“老爺回來的時候,身邊帶了一個年輕的女子,直接就往老太爺的院子裡去了,不多一會兒,裡面就傳出來争吵的聲音,老太爺像是被氣到了,澈王殿下已經吩咐人去請了禦醫過來候着,以防出現緊要的情況。
”
情況已經這麼嚴重了?
蘇洛甯真是滿心的不解,父親雖然花心風流,做生意也不行,但是人卻是很孝順的,很少違逆祖父,怎麼最近做出的事情越來越逾矩了?
他竟然直接把那女子帶去了祖父的面前,父親這到底是想做什麼?
蘇夫人一聽心中也是着急,趕緊加快了腳步去到蘇老太爺的院子。
她們還未進到院子,遠遠地便看見府裡不少的下人都圍觀在院外,伸頭伸鬧地往裡看,還叽叽喳喳地議論個不停。
“你們都沒事兒幹了嗎?
都圍着這裡做什麼?
”
蘇夫人一出聲,所有下人連忙低頭散去,蘇洛甯這才扶着蘇夫人進到院子裡,剛一進去,隻聽得自房内傳出蘇老太爺怒吼的聲音,“你這個不肖子,你今天是要把我氣死才甘心啊。
”
接着就聽到司空澈在一旁勸慰的聲音。
“老爺你這是幹什麼?
”蘇夫人還未踏進室内,便是出聲道。
聽到蘇夫人的聲音,房内便是一陣靜默。
這廂蘇洛甯扶着蘇夫人邁步進門,待她仔細一看,面上卻是一怔,站在父親身邊的年輕女子自己可不是見過?
怎麼會是她?
那女子見蘇洛甯朝她看過來,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得意的微笑,眼睛裡全是報複的快感,澈王妃,你還記得當日我跪在你腳下求你把我留下時的情景嗎?
當你那般高傲地從我身邊走過時,可有想過再相見時會是這樣的局面?
司空澈這時則是挪步走到蘇洛甯的身邊,在她耳邊小聲道:“我一開始看到她的時候也很詫異,當初我把那幾個女人全數送還給了司空宇,我隻知道他留下了其中一個,其他的全都送去了青樓,不知道你父親怎麼偏偏就碰上了她。
”
這個女人他當然還記得,就是她碰了甯兒的琴,是當初被司空宇送進澈王妃的幾個女人之一。
蘇之牧看到面容憔悴的蘇夫人,眼睛裡不由露出一絲愧疚來,一旁的女子見了,連忙嬌柔出聲道:“夫人,奴家身世凄涼,在京漂泊,孤苦無依,幸得蘇老爺不嫌棄願納入府中為妾,奴家并無其他心願,隻想能有一個栖身之所,便也滿足了,等到奴家進府之後,必定侍奉夫人為親姐姐,不敢稍有懈怠。
”
“這位姑娘不必多禮,姐姐一語,我這個老婦卻是擔不上,算起來我大女兒的年紀都要比你虛長個一兩歲,你稱呼我一聲‘姐姐’豈不是打我的臉嗎?
”若不是蘇夫人從小的涵養,此時她定忍不住一個巴掌打過去了。
這時候,隻聽得外面傳來琴姨娘的聲音,“呦,這是哪個膽大的,竟連夫人的臉都敢打,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
話音落下,衆人往門口看去,卻見琴姨娘也由蘇雪雁扶着走了進來,身後跟着蘇雪彤,而後腳蘇绮蔓和蘇芊雅得到消息也是趕了過來,除了整日在自己院子裡閉門修禅的梅姨娘外,整個蘇府的主子全都到齊了。
那女子一聽琴姨娘這話,不由縮身躲進蘇之牧的懷中,狀似膽小恐懼的模樣。
蘇之牧被她這麼一投懷送抱,一種英雄救美的感覺油然而生,仿佛他懷裡的嬌柔小女子正被面前這些居心叵測的人圍攻,他必須要挺身而出站出來保護他,而這種做英雄的感覺讓蘇之牧無比的自豪,當即就攬住那女子的肩膀,輕聲安慰了她兩句,擡眼看向琴姨娘卻是怒意橫生,“你說誰活得不耐煩了?
我看活得不耐煩的人是你,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一張嘴不知道惹出多少禍來了。
”
琴姨娘一聽這話,氣得渾身直打顫,她不過才說了一句,老爺就這般怒斥自己,以前自己說過再多過分的話,老爺也沒有像現在這般疾言厲色過,這個小狐狸精的功力可真是不小啊,比以前那個蓉姨娘可是厲害多了。
“行了,都給我住嘴!
”隻聽得蘇老太爺一聲怒吼,整個人卻是站立不住,看樣子是被氣壞了。
司空澈見狀,連忙快步走到蘇老太爺的身邊伸手扶住他,輕聲道:“祖父您别太生氣,身子要緊,這事情總是可以解決的。
”說話的同時,司空澈的眼睛冷冷看向那偎在蘇老爺懷中的女子,當初在澈王府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女人心計頗深,沒想到她如今竟是來這麼一招,分明就是報複啊。
蘇老太爺這才稍稍緩了一口氣,看着蘇之牧道:“我不管你怎麼樣,隻要我還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讓這個女人進我們蘇家的門。
你們在外面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就是别玷污了我蘇家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