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了宮門,剛駛出去沒多遠,就聽到簾後傳來蘇洛甯清清落落的聲音,“先别往城東去,我要先去見一見林老先生。
”
……
馬車在蘇府門前停下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分,門口的守衛見下來的人是蘇洛甯,便連忙上前道:“二小姐,您可回來了,府裡出事了。
”
洛甯看他表情,便知他口中所言非一般瑣碎之事,于是開口問道:“何事?
”
“那個馬車夫叫張槐的已經找到了。
”
蘇洛甯聞言有些意外,她還以為那個張槐心中有鬼,已經逃走了呢,“在哪裡找到的?
”
“後花園的湖中,他……溺水身亡了。
”
蘇洛甯一怔,死了?
“官府的人來了嗎?
仵作怎麼說的?
”
“沒有……報官。
”
蘇洛甯眉頭一皺,“為何不報官?
”
“是夫人的吩咐,說是家醜不可外揚。
”
蘇洛甯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随即沉聲道:“趕緊去報官,夫人那裡我自有交代。
”
眼看着那侍衛前去報官,洛甯方才邁步走進了蘇府的大門。
金黃的陽光跳躍在屋檐黛瓦之上,閃耀出一派富貴景象,看着滿目的氣派奢華,蘇洛甯隻覺陌生。
算起來,打從自己出生以來,在這座宅子裡呆的時間統共應該也超不出兩年去,所以,這裡倒也算不上是自己的家。
她從未打算要在京城生活,直到出了長姐逃嫁的事情……
到了後院,蘇洛甯先是去看了梅姨娘,卻見梅姨娘仍舊在閉着眼睛昏睡,不過臉色倒是恢複了那麼一些。
隻聽得一旁的劉婆道:“姨娘的身子已無大礙了,方才醒來了那麼一會兒,這剛喝了藥睡下。
”
“姨娘她……說了什麼?
”
劉婆清楚洛甯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由悄悄紅了眼眶,輕聲道:“哭了那麼一陣,撕心裂肺的,隻恨不得随那孩子去了,連藥都不肯喝。
後來夫人命人強灌了下去,又熏了安神的香,折騰了半天,方又睡去了。
”
蘇洛甯淡淡應了一聲,隻愣愣地盯着床上的梅姨娘看,也不再說話。
而一旁的劉婆卻猶豫着低聲問道:“二小姐,是誰要害我們姨娘?
”
蘇洛甯眉心微折,片刻之後方沉聲道:“還不清楚。
”可那雙眼睛裡分明已經有了了然之色。
從梅姨娘的屋子裡出來,蘇洛甯邁步朝花廳而去,她知道此時幾乎整個蘇府的人都在那裡。
從回廊上看去,花廳裡站滿了蘇府的下人,而蘇夫人和兩位姨娘,還有幾位小姐都在廳裡坐着,一個個皆是神情肅穆。
看到蘇洛甯進來,蘇夫人連忙站起身來,見她一身宮裝未褪,心知她這是直接從皇宮過來,不由問道:“進宮請安還順利嗎?
皇後和太後有為難你嗎?
”
其實蘇夫人最想問的是澈王殿下究竟有沒有跟蘇洛甯一同進宮請安,但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萬一澈王殿下沒去,那甯兒該如何應答。
蘇洛甯淺淺一笑,扶着蘇夫人在位置上坐下,“母親放心吧,沒有人為難甯兒,太後和皇後都挺和善的。
尤其是太後拉着甯兒說了好久的話,所以耽擱了些時辰,不然能早些過來的。
”
蘇夫人這才稍稍安慰了些,“那就好,那就好。
”可心底最擔心的仍舊無法問出口。
蘇洛甯怎會不知蘇夫人的心思,便是繼續道:“其實,本來王爺夫君說要跟女兒一起回來的,但是女兒想着父親此時不在家中,他來了多有不便,就沒讓他一起來。
”
這番話算是徹底打消了蘇夫人的擔心,心中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面上不由笑起來。
而于此同時,在座的幾人中卻不免有人心生失望。
蘇夫人心中一松,便注意到蘇洛甯頭上的步搖來,“這步搖看起來怪是精緻的,應是宮中之物吧?
”
“母親果真好眼力,這步搖是太後方才賜下的。
”
蘇夫人心中更是歡喜,她就知道甯兒這孩子什麼都應付得了的,不管在蘇家還是在皇室,她都能遊刃有餘。
而蘇洛甯的這一番話讓原本想看笑話的那些人頓時沒了心情,隻木然地坐在那裡。
蘇洛甯卻不想再多談,便是把話題引開,“母親,我方才吩咐門口的侍衛去報官了。
”
“為何要報官?
這件事傳出去對我們蘇府的影響不好的。
”指不定會傳出什麼樣的謠言來。
“正因為會有謠言,所以我們才更要開誠布公,再說了,我覺得這張槐的死并沒有那麼簡單,還是讓仵作驗一驗才好。
”
蘇洛甯話音方才落下,卻聽得那琴姨娘輕嗤一聲,開口道:“二小姐,這有什麼好驗的?
難道這張槐還能是被人害死的?
當初整個蘇府的人除了守門的侍衛之外,可都是在花廳裡的,誰能去害他?
難不成是我們這些姨娘嗎?
”
這琴姨娘最是喜歡跟人唇槍舌劍,尤其是跟正房的這些人,其實說到底也是出于嫉妒。
要說這琴姨娘長得是不錯,心氣兒也高,本來一心想做正妻,最後卻隻能入府為妾,她那心裡自是抑郁難平,為人也越發地乖戾起來。
尤其今日看到蘇洛甯宮裝明麗,榮耀萬方,想到自己女兒庶女的身份,更是心意難平,不由出聲挑釁。
蘇洛甯隻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死了人,自然要報官,無故而亡,自然要驗屍。
琴姨娘這般不願驗屍,難不成有什麼隐情?
”
那琴姨娘面色一變,“你可别冤枉我,我能有被什麼隐情?
”
蘇洛甯本來也就是堵她的話而已,也沒再說下去,那琴姨娘擔心會惹禍上身,也沉着一張臉,不再出聲。
……
蘇洛甯又是在蘇府呆了大半日方才坐了馬車回澈王府,回府的馬車上,寄雨看着蘇洛甯悄聲問道:“小姐,你說那張槐真的是自己失足溺死的嗎?
”
蘇洛甯輕按了一下自己額角,方才開口道:“既然仵作都說是溺水而死,身上也沒有别的傷痕,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隻是,事情仍是有些奇怪。
”
“哪裡奇怪?
”
“跟張槐熟識的那個下人說,張槐識得水性而且水性還很不錯,若真如此,那蘇府後花園裡那個小湖能溺死他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