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定了心神,舞陽公主出了花廳,往隽王府中下人們的住處去了,因為司空隽告訴她,無名在隽王府中無事,每天都會在自己的房裡看書,那書是司空隽借給他的,都是有關于祈靈國的風土人情的雜書以及醫書,這都是無名現在最感興趣的東西。
待舞陽公主離開了,司空隽這才皺眉看向司空澈道:“舞陽這樣接近無名,會不會有危險?
”
司空澈的語氣也很是無奈,“你看她方才那樣子,我們誰能攔得住她?
”
此時蘇洛甯亦是淡淡笑着道:“這緣分也太奇妙了,無名竟然就是舞陽公主喜歡的人!
”蘇洛甯之前就一直覺得奇怪,舞陽公主當初聲稱自己喜歡上了一個男子,過了這麼久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喜歡的人究竟是誰,蘇洛甯都曾經一度懷疑那可能是舞陽公主不想嫁給趙明朗所以才編出來的謊言,可是沒有想到,事實竟然是這樣的。
而其他人也被這件事給震撼了,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成悠夏一直到走出隽王府大門的時候,都還有些回不過神來,眼看着蘇洛甯他們都已經上了馬車離開了,成悠夏這才猛然想起一件事,而此時她的身邊就隻剩下出來送客的司空隽了。
“哎呀,我忘了問明朗少将軍和蘇雪彤究竟有沒有說清楚了,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究竟單獨說了些什麼。
”成悠夏的語氣頗有些懊惱,剛剛怎麼就忘了問了呢?
所以他們兩個到底有沒有在一起啊?
司空隽看着成悠夏這般皺眉懊惱的樣子,嘴角也不由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那目光之中有着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溫柔,輕聲開口道:“不用問,光看明朗的表情就知道了。
”
“知道什麼?
”成悠夏猶自疑惑地問道。
“結果就是你希望的那個樣子。
”
“真的?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們出來之後不是一句話都沒說嗎?
害得我一直都很想問,可是你們又都不開口提,我也就不敢開口問了。
”
“你啊。
”司空隽想要伸手去揉一下成悠夏的腦袋,可是手剛伸到半途又收回來了,而成悠夏則是愣愣地看向司空隽收回的那隻手,一時沒了言語。
而這個時候,司空隽隻是十分自然地開口道:“行了,快回家去吧,免得讓你家裡人擔心。
”
司空隽說完這話朝着成悠夏笑了笑,也便轉身進到王府裡去了。
成悠夏在隽王府的門口站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隻是腦袋裡仍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方才……隽王殿下他是朝着自己伸手的吧?
那他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在回去成府的路上,成悠夏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甚至進了成府的大門之後,她仍舊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根本就沒有看到前面有人,就這麼直直地撞了上去。
成悠夏撞上去的那一瞬間,自己也吓了一跳,趕忙往後退了一步,在看清面前的人是原念陽之後,這才拍了拍自己的兇口給自己壓驚,“你怎麼不知道躲啊?
”
原念陽聞言不由微微挑起眉頭,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口中道:“成悠夏,你自己走神不看路,你這一上來還怪别人?
”
而成悠夏也是不肯相讓,“你也知道我正在走神,看不到路,你總是沒有走神,能看到我吧?
那你還不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我撞上來?
”
原念陽一聽這話,趕緊伸手阻止了她繼續往下說的趨勢,“好了,是我錯了成不成?
”
“本來就是你錯。
”成悠夏說完之後,便不打算再理會原念陽,而是徑直往後院的方向走,她現在要回自己房間去,一個人好好想一想,方才隽王殿下朝自己伸出手來究竟是想要做什麼?
眼看着成悠夏就要離開,原念陽連忙道:“我來你們府上好歹也是客人,你都不問問我來這裡究竟是來幹什麼的啊?
”
“不管幹什麼,你這不都要走了嗎?
我爹娘他們肯定是已經招待過你了,怎麼着?
你還想讓我把你送回原府去啊?
”自己現在哪有心思跟他閑扯些有的沒的,自己滿腦子都是剛才隽王殿下朝着自己伸出手來的樣子,如果沒有搞清楚他究竟是想要做什麼,自己心裡總是貓抓似的難受。
原念陽被成悠夏拿話噎住,眉頭不由深皺了幾分,“那你是去做什麼了?
看起來這麼魂不守舍的樣子。
”
“我有必要跟你說嗎?
”成悠夏可不打算跟原念陽在這裡多耗,此刻也不再理會原念陽,徑直往前走了。
而此時原念陽在她的背後揚聲道:“你是去見了隽王殿下對吧?
”
而這一次,成悠夏是真的沒有再回答他的話了,原念陽站站原地怔怔地看着成悠夏的背影,半晌之後才輕輕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成府。
成悠夏進到後院之後,并沒有先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先去見了成老爺和成夫人,讓他們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
“爹,娘,我回來了。
”成悠夏進到房中,聲音輕快地道。
蘇夫人仔細看了她一眼,然後起身走到她的身邊,細細聞了聞,之後才笃定地道:“夏兒,你喝酒了?
”
成悠夏伸出小拇指,笑嘻嘻道:“隻喝了一點點,人家公主殿下過生辰,我總不能一點酒都不喝吧?
這也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
蘇夫人見成悠夏并沒有喝醉的樣子,也沒有在喝酒這件事上跟她糾纏,隻是緩緩轉身坐回到成老爺的身邊,狀似無意地問道:“你方才回來的時候,應該碰到念陽了吧?
”
成悠夏點頭,“碰到了。
”
“這孩子倒也有心,知道我們從同州回來了,特意過來問安,方才還問起你呢,問你到哪裡去了。
”
成悠夏心道:他問我?
這倒是奇怪了,這個人一向不是很不喜歡看到自己嗎?
巧的是,自己也一樣,不喜歡看到他。
可是成悠夏嘴上卻隻是淡淡地道:“哦,是嗎?
”
成夫人還欲問成悠夏一些什麼,卻是被成老爺給制止了,“好了,先讓夏兒回去休息吧。
”
成悠夏迫不及待要走呢,她可得回房去自己一個人好好想一想。
成悠夏隻顧着離開,當然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成老爺和成夫人都說了什麼。
此時成老爺和成夫人的房裡,沒有一個下人,而成悠夏也剛剛離開,成夫人這才開口對成老爺道:“老爺,你覺沒覺着,其實念陽還挺關心我們夏兒的,方才就一直問起夏兒。
”
成老爺雖然沒有應成夫人的話,但是有關于這一點,他也是感覺出來了,念陽方才似乎一直在拖時間等着夏兒回來。
“我覺得念陽對夏兒可能已經……”剩下的話,成夫人沒有說完,但是任是誰聽了,都會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也隻是你的猜測而已,夏兒之前不是已經跟我們說清楚了嗎?
她跟念陽兩個人都沒有要這個意思,你就不要在這裡瞎猜了。
”
成夫人卻是不以為然,“那是夏兒的說法,念陽可沒有這麼說,反正我是覺得念陽可能是喜歡夏兒的。
”
“就算念陽喜歡夏兒又有什麼用?
夏兒根本就不喜歡他啊,夏兒喜歡隽王殿下你忘了?
”
“可隽王殿下也不喜歡夏兒啊。
”說到這裡,成夫人不禁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如果夏兒能迷途知返,不再執着于隽王殿下該有多好,她跟念陽多般配啊。
”
“你啊,之前不說都已經想通了嗎?
怎麼現在又要說這樣的話呢?
我們既然已經答應了夏兒,讓她去試,就不能再出爾反爾了。
”雖然成老爺的心中也覺得很可惜,畢竟他很中意念陽這個女婿,但是他也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傷心,不管結果怎麼樣,既然她想試一試,自己便任由她去試,總好過讓她在心中遺憾一輩子來得好。
“我也沒有反悔,隻是我想着……這樣也是好的,如果念陽真的喜歡夏兒的話,那夏兒對隽王殿下放棄之後,這兩個孩子或許能成。
”
雖然這樣說,對念陽似乎有些不好,但是誰家的父母不為自己的孩子着想呢?
……
舞陽公主回宮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跨入燈火通明的寝宮之中,守在門口的宮女已經迎了上來,急忙問道:“公主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
而身在殿中的三皇子翰王和他的王妃,此時聽到門口的聲響也急忙從殿内走了出來,隻見那翰王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不由出聲責問道:“舞陽,你到底去哪裡了?
怎麼會這麼晚才回來了?
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時辰了?
萬一在宮外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
”
舞陽看到自己的皇兄這般着急,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卻是不由問道:“四皇兄不是已經派人來告訴過你們了嗎?
我在他府中多留一會兒,讓你們不要擔心,皇上應該也跟你跟皇嫂兩個說了吧?
”
“是啊,皇上也跟我們說了,可是你是跟皇上一起去的隽王府,為什麼皇上都回來了,你卻還留在隽王府裡沒有回來,你之前是怎麼跟我說的?
你說你就在隽王府裡待一頓飯的時間,很快就會回宮來的,你知道我跟你皇嫂在這裡等了你多長時間嗎?
”
這翰王殿下真是越說越氣,自從他們的母妃去世之後,他們兄妹兩個在宮中就相依為命,還好之前他們母妃跟皇後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後關系很好,所以皇後娘娘對他們兩個也多有照拂,否則失去母妃的皇子和公主在皇宮裡的日子鐵定不好過。
不過翰王也明白,皇後之所以對自己和舞陽好,還是因為自己對她的兩個兒子沒有威脅,否則的話,她也不會對自己好。
而翰王這些年也都安分守己,做一個平平庸庸的閑散王爺,他隻想跟自己的妹妹兩個人在皇宮裡之中過安安穩穩的日子。
而舞陽公主在翰王的心中也是十分重要的,因為她是自己唯一的妹妹,跟自己相依為命多年的妹妹,所以他一直都是寵着她的,但是舞陽也很懂事,除了之前跟明朗少将軍解除婚約的那件事之後,從來都沒有讓他操過心。
而像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是第一次,這很不像是舞陽會做出來的事情。
“舞陽,你跟我說實話,在隽王府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
翰王的這話音剛一落下,就聽到舞陽公主應聲道:“我遇到他了。
”
“誰?
”翰王聞言,微微皺眉,下意識得這麼問了一聲之後,卻又迅速反應過來,舞陽公主口中說的這個‘他’是誰,表情猛地一變,連忙對旁邊的那宮女道:“你先下去吧。
”
說完,這翰王便是拉了自己的妹妹進到殿内去,同時也吩咐殿内的宮人都退了下去。
宮人們陸續退下,一時間整個宮殿一片空曠寂靜。
“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翰王壓低了聲音問舞陽,而此時站在他身邊的翰王妃表情也有些嚴峻,因為她已經意識到這兄妹兩個在說什麼了。
“我遇到那個男人了,今天。
”舞陽公主的眼睛裡猶自閃爍着興奮激動的光芒,這是情有可原的,自從上次一别,她已經找了那男人一年有餘了,在這段時間了,她甚至有想過,萬一這一輩子自己都再也找不到他了要怎麼辦?
結果他還是出現了,就這麼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種事換了任何人,隻怕都是不能平靜的吧?
對于舞陽公主的親哥哥翰王殿下來說,這個消息同樣讓他十分震驚,事實上,在舞陽公主尋找那個男人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無時不刻不在擔心,他既擔心自己的妹妹找不到那個男人,又擔心自己的妹妹找到了那個男人,這種心情是在是太矛盾了。
所以這個時候,翰王殿下聽到自己的妹妹這樣說,一時竟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但是不管怎麼樣,他是沒有辦法開口恭喜自己的妹妹的,盡管他知道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自己的妹妹為了那個隻見過一面的男人傷了多少的心神。
看到自己的夫君怔在那裡,翰王妃這才輕聲開口問舞陽公主道:“是那個在寺廟裡救了你的男子嗎?
”
舞陽重重地點頭,聲音裡仍舊難掩驚喜,“就是他,我絕對不會認錯的。
”
“你是在哪裡看到他的?
”
“在四皇兄的府邸裡。
”有關于這件事,舞陽公主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瞞着自己的皇兄和皇嫂,所以當初她才會坦誠地跟自己的皇兄和皇嫂說出自己喜歡上了一個隻見過一面,救過自己的男人。
既然那個時候,她都已經敢于坦白了,如今再遇到他的事情,舞陽也沒有必要隐瞞,她本來的目的就是想讓自己的兄長支持自己。
别人說什麼她都不在乎,她唯一在乎的,就是跟自己相依為命在皇宮裡長大的自己的親哥哥。
而此時翰王終于緩過來,沉眸看向舞陽公主,“你先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跟我說了吧,我需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不知道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突然冒出來的。
三人方才坐了下來,寂靜的殿内,宮燈璀璨明亮,但是氣氛卻有些壓抑,在舞陽公主講述整個過程的時候,翰王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但是他身上散發的冷凝的氣息确實是叫舞陽公主的心裡有些打鼓。
舞陽公主終于把今天在隽王府遇到無名的事情講完,而翰王仍是沒有開口說話。
舞陽公主忍不住看了翰王妃一眼,有些求助的意思,翰王妃亦是看了一眼自己夫君的眼色,然後朝着舞陽公主搖了搖頭,她還真的很少見自己的夫君臉上出現這樣的神色,就連上次舞陽公主跟夫君說她喜歡上了一個隻見過一面、甚至連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的時候,王爺的臉上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神色。
在這種低沉壓抑的氣氛之中,翰王殿下終于開了口,“舞陽,你的意思是,那個男人曾經在同州傷了人,甚至吸食了人傷口的皿,并且還有吃人肉的嫌疑是嗎?
”
“可這都是不确定的事情,說不定是有人故意污蔑他呢,他自己都說了,他絕對沒有殺過人。
”舞陽公主忍不住替無名辯解道。
“污蔑?
别人污蔑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做什麼?
又沒有什麼好處?
再說了,他的話能信嗎?
哪個殺人犯進監牢的時候不喊冤啊?
好,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沒有殺人,你自己剛剛也說了,皇後娘娘之所以大老遠地把他從同州帶回到京城來,不就是因為同州的百姓們害怕他嗎?
雖然殺人的事情不确定,但是他咬傷人,吸食人皿的事情,卻有确鑿的證人。
舞陽,你想想看,一個連人皿都喝的人呢,他能是好人嗎?
”
“他一定是迫不得已的。
”
“就算再怎麼迫不得已,也不能咬傷人、喝人皿,他根本就不是人,是惡魔!
”自己怎麼能讓自己的妹妹跟這樣的一個人在一起,如果自己同意讓舞陽跟那個人接觸,自己怎麼能對得起在天上的母妃?
母妃一定會責怪自己的。
“他不是惡魔,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他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了,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在舞陽的心裡,無名是一個曾經救了她的好人,她不能允許自己的哥哥這麼诋毀他。
看到舞陽公主這個态度,翰王也是怒了,不由指着舞陽對自己身旁的王妃,道:“你瞧瞧,她現在是什麼樣子,為了那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竟然跟我這般橫眉冷對。
”
因為舞陽公主一定很順從自己的哥哥,他們兄妹兩個早已深谙這皇宮裡的規則,隻有他們親兄妹兩個才能真正彼此信任,所以他們兄妹兩個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争吵這種事情是極少發生的,從小到大數下來争吵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完。
但是舞陽公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激烈地反駁過自己的哥哥,這讓翰王訝然的同時也很傷心,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妹妹會為了另外一個男人這樣對自己。
見這兄妹兩個已然是劍拔弩張的狀态了,翰王妃連忙柔聲安撫了翰王道:“好了,你這個做哥哥的,也不該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的妹妹說話,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
”
翰王冷哼一聲,“她也得讓我好好說啊,我這還沒說兩句呢,她就已經這般沖撞我了。
”
“好了,先消消氣,你别忘了,我們今天進宮來是來幹什麼的,我們是來給舞陽過生辰的啊,别把氣氛搞成這樣行嗎?
”
翰王妃心中也是忐忑,從來沒有見這兩兄妹這樣過,隻是她也納悶了,舞陽以前很乖巧懂事的,怎麼在這件事上反應這般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