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司空澈沉眸看向司空景。
“螢兒,我想見見她。
”
“螢兒已經死了,這世上再沒有螢兒了。
”
“對,不是螢兒,是殷少夫人,讓我見見她可以嗎?
”一旦進了宗柏府,自己注定一輩子都不可能再出來了,在這之前,自己想要見她最後一面。
司空澈卻是冷笑一聲,“殷少夫人?
她跟你有什麼關系?
你為什麼要見她?
”
“我隻是想跟她說幾句話而已,就當是我們這輩子的最後一面,還請皇上成全。
”
司空澈聞言站在那裡靜默了許久,終于開了口:“我可以同意,但是她願不願意見你,還得她自己說了算。
”
當司空澈把司空景的這個意思跟岚晴說了之後,岚晴是很詫異的,其一,是因為司空景竟然已經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其二,是因為沒有想到司空景在被關進宗柏府之前的最後一個請求是要見自己一面。
猶豫了很久之後,岚晴還是答應了去見司空景,對于司空景,岚晴亦是有着不小的心結,小的時候,他是照顧自己、疼愛自己的皇兄,可也是他親手把自己推進了深淵之中。
就像他說的,就當是這輩子見的最後一面吧,也聽聽看,他到底想要對自己說什麼。
未免被别人看見了生疑,所以岚晴和司空景的會面被安排在了原來的澈王府中,如今的澈王府空空蕩蕩,如果一個人呆在這裡,倒真會有些害怕。
岚晴此時的心情很是複雜,畢竟即将要見到的那個人對于她來說實在是太不尋常,不過好在她的身邊還有殷明意陪着,多多少少也給了她一些安定的力量。
殷明意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所以隻是安靜地牽着岚晴的手,陪着她走過這一段路。
走到後花園的時候,岚晴看見一個身影在那裡站着,有些蕭瑟的感覺,她知道那一定就是司空景。
而司空景聽到背後有腳步聲,也緩緩轉過身來,看見岚晴和殷明意二人,他輕聲開口道:“你們來了?
”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岚晴亦是淡淡開口。
司空景自嘲地笑了,“我知道你如今一定很恨我,我自己做下的事情我認,其實我今日找你過來,也隻是想要見你一面而已。
這麼多年,你過得好嗎?
”
岚晴的手已經下意識地開始握緊,她想起了當初出事的時候,自己的母妃是如何地被處死,自己是如何被押走的,還有自己遭受的那一切全都是拜面前這個人所賜。
“不好,可以說是糟透了,我一度覺得我可能要瘋了。
你今天過來,是想看看其實這麼多年我過得很好,好減輕你的罪惡感是嗎?
讓你失望了,我過得一點都不好,這全都是拜你所賜,你永遠都不知道我經曆了怎樣的噩夢。
”
說到這裡,岚晴難免想起了往事,整個人都在發抖,殷明意見狀,連忙握住她的手,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抱歉,是我對不起你,這是我欠的你道歉,在被關進宗柏府之前,我終于還是要對你說出來。
”
在這整件事情裡,最無辜的就是她,鸢妃擋了母後的路,司空隽擋了自己的路,而螢兒,她什麼錯都沒有,隻是被無辜牽累,這是自己對不起她的地方。
岚晴卻是死死盯着司空景,搖頭道:“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的,你這一句輕飄飄的道歉,能彌補我什麼?
什麼都彌補不了。
我曾經那麼依賴你,皇兄,可是我現在恨你,這種恨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消除的,所以,皇兄,你就背負着我的恨,在宗柏府裡好好待一輩子吧。
”
說完這話,岚晴深吸了一口氣,“如果皇兄沒有别的事情的話,我要回去了,我隻是這樣跟你面對面站着,就忍不住心中想要殺了你的沖動。
但是殺了你,是太便宜你了,這麼多年你做了這麼多的壞事,如今終于可以安靜下來好好回憶回憶你究竟做了哪些喪盡天良的事情了。
”
此時岚晴已經轉而看向殷明意,“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我們回去吧。
”
她今日之所以答應來見司空景,就是要讓他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恨他,他想要讓自己原諒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就讓他背負着對自己的愧疚過完下半輩子吧。
“螢兒……”司空景忍不住這麼喚了一聲,可是岚晴卻是頭也沒回,所以他并不知道,岚晴此時已經落下了淚來,她不知道司空景當初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明明在那之前他對自己很好,自己也把他當做親皇兄一樣看待,突然之間,他就變了,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自己根本就不認識的人。
上了馬車之後,殷明意把岚晴攬入懷中,輕聲道:“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他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岚晴的肚子,“我們的孩子都會一直陪着你的。
”
岚晴聞言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還尚未隆起的肚子,是啊,以前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對自己而言重要的是将來,自己有明意,有孩子,還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婆婆,還有哥哥他們……至于那個人,就讓他在宗柏府中慢慢回憶他的罪孽吧。
從澈王府出來之後,司空景就被押送到了宗柏府,光是大門口就已經可見守衛之森嚴,府門是用鐵欄杆給圍起來的,旁邊開了一個小門,足以讓一人進入,這麼看起來亦是跟監牢無異。
“王爺請吧。
”負責押解司空景的官兵引着司空景進入府内,雖然司空景以前聽說過宗柏府這個地方,但這還是他第一次進來,院子裡滿是雜草,牆上長着青苔,光是站在這裡,就覺得陰冷潮濕。
“還請王爺見諒,這裡并沒有下人來打掃,所以看起來不怎麼幹淨。
既然說到這裡,我就跟王爺說一下,在這宗柏府中,是沒有下人的,隻有犯人和看守,所以,王爺在這裡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了,所有的活計都要自己來做。
當然了,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會很不适應,但是等到熟悉了也就好了,之前的那些人都是這麼過來的。
”
這個人口中稱呼着‘王爺’,但是語氣之中卻沒有絲毫的敬重之意,他們心中也都明白了,一旦進了這宗柏府,根本就沒有可能再出去了,而且這個景王殿下犯的可是謀逆的大罪,無論如何,皇上也不會下令,再放他出去了,所以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王爺了,他不過是一個犯人而已,實在是沒有必要對他客氣。
司空景沒有應聲,在來這裡之前他已經預想到會是這個樣子了,他知道,司空澈不可能讓自己好過。
接着司空景又被帶去了他要住的房間,房間很簡陋,除了一張床和一張桌子之外什麼都沒有了,而且裡面布滿了灰塵,還有蜘蛛網什麼的。
“這些就要等王爺待會兒自己收拾了,不過,王爺也可以等一等,估計用不了多一會兒,王爺的側妃娘娘就要到了,等側妃娘娘來了,可以讓側妃娘娘來收拾。
”
話說,這做王爺的還真是好,就算是犯了這樣的大錯被關起來了,還有妻妾前來伺候,不過景王的側妃不是皇後娘娘的親妹妹嗎?
估計她在這裡也呆不了多久,皇後大概會找機會把她給弄出去。
你說這姐妹倆還真是的,同樣都是蘇家的小姐,一個成為了皇後娘娘,另一個卻成了階下囚,也真是夠讓人唏噓的,命運這種東西,誰能說得準呢?
沒過多長時間,蘇芊雅果然就已經來到了宗柏府,她手裡還拿着一個包裹,裡面裝的全是金銀珠寶,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帶着金銀在身邊,日子總是能過得好一點。
但是她卻低估了宗柏府森嚴的程度,她帶着的這些金銀珠寶根本就沒有能進得了宗柏府的大門,在門口就被守衛給扣下了,“除了衣物之外,宗柏府内不允許帶進任何東西。
”
蘇芊雅無奈,隻好把自己帶的那些東西給交了出來,她不知道那些人會怎麼處理自己的那些金銀珠寶,隻交上去,還是自己留着分了嗎,但是她現在已經知道宗柏府的可怕所在了,這是一個連金銀珠寶都不管用的地方。
“王爺就在裡面,側妃娘娘進去吧。
”
蘇芊雅走進那間滿是灰塵的房間的時候,司空景正坐在床上發呆,他已經不在乎這裡堆滿了的灰塵了,他隻是想着,自己的漫長的後半生就即将在這裡度過,實在是一種難以忍受的折磨,方才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過去死,還不如一了百了。
“王爺……”蘇芊雅喚的這一聲飽含深情,她終于能跟王爺單獨呆在一起,就算是這樣的情景,自己也滿足了。
司空景擡眸看着蘇芊雅,朝着她淡淡一笑,“你來了?
”他看得出來這個女人是真心喜歡自己的,奇怪的是,自己在娶的時候,她心裡喜歡的明明就是司空澈,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喜歡上自己了,不過這種時候有她在身邊,心情倒也好了不少。
最起碼,自己做人也不是太失敗,在這種落魄的時候,還是有人願意陪在自己身邊的。
“王爺,你受苦了。
”
司空景卻是搖頭,“受苦的日子還在後頭呢,芊雅,其實你不必在這裡陪着我的,你是有機會求皇後放你出去的。
”
“不,我是自願陪着王爺呆在這裡的,王爺去哪裡,我就去哪裡,絕不離開。
”
“我以前覺得你挺聰明,現在看來,你也是傻,跟着我有什麼好處?
跟我一起在這裡過暗無天日的日子?
”
“我願意,隻要能跟王爺在一起,我什麼都願意。
”
司空景聽了這話,到底是感動,伸手握住蘇芊雅的手,用前所未有溫柔的聲音道:“芊雅,多謝你這個時候還願意來陪着我。
”
他此時心中在想,或許真正愛過自己的女人也隻有芊雅一個吧,這個女人雖然一開始愛的人不是自己,但是她對自己也是真心。
但是既然來到了這裡,甜言蜜語終究是不能當飯吃,房間裡這麼髒,如果不收拾一下的話,根本就沒有辦法休息。
蘇芊雅就開始收拾起房間來,但她畢竟是千金小姐,從一出生開始就是被人伺候的,做起這些活來總是不得要領,顯得笨手笨腳,但是她心裡卻是高興的,這更加能證明,這世上真心愛着王爺的女人隻有自己,以後就隻有自己跟王爺生活在一起了,受這些苦也是值得了。
然而,蘇芊雅的這種高興并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因為,薛涵泠在逃跑的路上被抓回來,此刻已經被帶到這裡來而來,這對于蘇芊雅來說可不是一個好消息,如果是跟王爺兩個人單獨呆在一起,受這些苦,她也認了,可薛涵泠又是怎麼回事兒?
其實薛涵泠又何嘗喜歡來這裡呢?
她一心想要逃離京城,找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隐姓埋名,可是誰知道還沒有離開京城多遠,就被官兵給抓回來了,還帶來了這個破地方,一進來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沒收了,除了衣物,别的什麼都不許帶過來。
薛涵泠一見到司空景就開始哭,“王爺,都怪臣妾不好,本來想趁着皇上封府之前,帶着烨兒逃走的,可是沒成想很快就被抓回來了,烨兒,我苦命的孩子。
”
薛涵泠在說着這些話的時候,她懷中的孩子就在那裡沒命地哭,隻哭得司空景心頭一陣煩躁,沉聲道:“好了,先别哭了,你還嫌本王現在不夠慘嗎?
”
大人是能止得住哭,可是小孩子卻是止不住啊,一時間隻哭得凄凄慘慘,分外悲涼。
然而蘇芊雅卻不會放過嘲諷薛涵泠的機會,“我當初就勸過姐姐不要急着逃走,王爺的情況還沒一定呢,姐姐這個做王妃的就先逃了,讓外人看了未免笑話。
現在回來了也好,我們一家人倒也算是團聚了。
”
薛涵泠聞言面上有些難堪,她當時的确是一心想着逃走,但是蘇芊雅說的也不是真話,她哪裡勸過自己讓自己不要逃?
那時候她還特意看了一眼自己的包袱,暗示了自己趕緊走,她現在又這樣說,分明是讓王爺更加讨厭自己。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蘇芊雅此時心裡也不好受,她本來是想着跟司空景單獨呆在一起的,可是誰知道薛涵泠帶着她的孩子又來了,就算王爺不喜歡薛涵泠,但是他們畢竟有一個孩子在這裡,總是比自己跟他之間多了一條牽連。
這以後的日子,也不知道該怎麼過……
……
司空景的事情塵埃落定,這一轉眼,天氣已經漸漸涼爽了下來,整個隽王府也已經修葺得差不多了,跟之前一比,簡直煥然一新。
無名站在隽王府的遊廊之上,眼睛看着虛空的一處,深思已經飄遠,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在這隽王府裡,除了王爺和尹前輩之外,他很少跟外人說話。
“在想什麼?
”身邊傳來司空隽的聲音,無名并沒有去看他,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我在想,或許我也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
”
“你要知道,在弄清楚你的身份之前,我們是不會允許你離開的,你現在還沒有擺脫殺人的嫌疑。
還是說,你已經想起了些什麼?
”
無名稍稍怔了一下,然後搖頭。
司空隽眸光一沉,接着道:“我聽府裡的人說,你最近經常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