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戌時,外面已經是明月高懸,屋裡也已經掌上燭火了。
同福客棧一樓的大堂中,客棧裡的幾位重要人物正圍在一起吃晚飯。
掌櫃的佟湘玉自然當仁不讓的坐在首位,兩旁分别是跑堂主管白展堂、打雜主管郭芙蓉、後廚主管李大嘴、賬房主管呂輕侯,以及佟湘玉的夫家妹妹莫小貝。
一桌六人,吃的到是其樂融融,更像是一個大家庭,透過燭光,略有暖意。
窗外,一道白影悄無聲息的出現,沒有絲毫的氣息,宛如一道幽靈冥鬼,靜靜地望着他們。
看樣子,他們正在談論着什麼。
佟湘玉壓低聲音,小心的說道:“那群道士,沒對你們怎麼樣吧?
”
“沒事,就是問問情況,能有什麼事。
”白展堂笑道。
而一旁的李大嘴卻是面帶不滿,神情誇張的低吼道:“沒事?
這還沒事?
這群破道士昨天一天查了我十八次!
我一天啥都沒幹,就讓他們給我問話了,還有沒有王法了!
”
佟湘玉低聲說道:“還王法,人家勢大,還說什麼王法,人沒事就是大幸了。
”
“嘿,掌櫃的,我說就他們還勢大?
那掌門人讓白丞相給打成那樣,他們敢這麼查白丞相?
白丞相一巴掌呼死他們你信不信?
這群犢子也就敢欺負欺負咱們小老百姓!
”李大嘴嚷嚷道。
窗外的玄玉,聽着李大嘴的話,不由莞爾。
佟湘玉卻是急忙道:“哎呦,我滴親娘喲,你給小點聲,你還拍别人聽不到呢?
”
郭芙蓉調侃道:“哎呦嚯,大嘴,你要是不想讓人家查你,報出你娘六指賭聖的名号,我保證他們不敢查你了。
”
一旁的白展堂也笑着說道:“就是,你娘當年可是威名赫赫啊!
”
李大嘴揚着臉,伸着頭,快聲喝道:“盡胡說,我娘那不是不讓我提他老人家麼?
再說了,小郭那你咋不提你爹的名字呢?
大宋郭巨俠,那他們能不給你爹面子?
還有你老白,不是我說你堂堂盜……”
“你胡說什麼,再胡說八道你下個月工資沒有了。
”佟湘玉急忙說道,“小郭,去把門關上。
”
窗外的玄玉神色一動,沒想到一間小小的客棧,竟然也卧虎藏龍。
“六指賭聖?
郭巨俠?
有點意思。
”玄玉心中想到,“可惜,這人後面的話沒說出來,這人到底什麼身份?
”玄玉皺了皺眉,繼續聽着衆人的談話。
郭芙蓉伸出頭看了一下四周,玄玉連忙隐匿,才沒被發現,郭芙蓉見四下裡沒人,才将門關好。
屋裡,佟湘玉氣急敗壞的沖着李大嘴說道:“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這個時候還敢說這個?
”
“呵,本來就是,賊……那啥祖、祖宗在這哪,還查啥啊查。
”佟湘玉死死的盯着李大嘴,吓得李大嘴聲音越來越小。
“我告訴你李大嘴,你要再敢說這個,别怪我點你啊。
”白展堂瞪着眼說道。
一旁的郭芙蓉略帶好奇的問道:“老白,他們長留丢的是個什麼東西啊?
這麼大張旗鼓的,聽說昨天在王宮裡還差點和丞相打了起來。
”
呂輕侯附和道:“是啊,老白,你見識廣,知道他們丢的是什麼麼?
”
白展堂躊躇了一下,然後在幾人的再三要求之下,不得不放下碗筷,将幾人頭湊在一起,低聲和他們說道:“不許往外傳,不然就是殺身之禍,知道不?
”
“知道了,知道了。
”衆人連忙點頭。
“我聽說,長留這次丢的東西,是他們的長留的至寶憫生劍!
”白展堂壓着嗓子說道。
衆人一驚,呂輕侯問道:“就是那天白子畫用的那把劍?
”
白展堂點點頭,“就是那把劍,憫生劍在人界神劍譜上排名第五,這玩意丢了,你們說長留的人能不急麼?
”
窗外的玄玉聽得仔細,沒想到這白展堂知道的還真不少。
“唉,我聽說咱們那白丞相還說了個什麼軒轅劍,這玩意在神劍譜上排第幾?
”李大嘴好奇的問道。
白展堂淡淡說道:“排第一!
”
“啥玩意,白丞相偷了排第五的,然後賠人家一個排第一的?
那不是有病麼?
”李大嘴呵呵笑道。
白展堂道:“你才有病呢,那白玉傻啊?
再說了,誰告訴你憫生劍是白玉偷得了?
”
“呵,外面那些道士都這麼說。
”李大嘴道:“唉,老白,不是他偷得,難不成是你偷得啊?
”
“我偷那玩意啥用?
”白展堂道。
“那誰偷得呢?
”
“我上哪知道去?
”
“唉,老白,你不是賊……那啥祖宗麼?
趕緊看看誰偷的,告訴他們得了,省的天天折騰咱們,根審犯人似的,煩不煩呢。
”李大嘴抱怨道。
“老白,你說這會不會是你們盜門的人幹的?
”郭芙蓉低聲問道。
白展堂啃着手指,說道:“不好說。
”一旁的佟湘玉愁着臉說道:“算了,算了,咱們操心這個幹啥,這是那白丞相該着急的,咱們該吃飯就吃飯。
”
一旁的郭芙蓉說道:“關鍵是老白在這呢,那白丞相身份不簡單,說不定就查到老白身上了,不得不妨。
”
“小郭說得對,白玉這個人不簡單,說不定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白展堂皺眉道。
“啊,展堂,要不你出去躲躲吧。
”佟湘玉擔心道。
“我躲啥,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憫生劍又不是我偷得。
”
“算了,算了,别說了,先吃飯吧。
”
窗外的玄玉,嘴角微微翹起,“沒想到,沒有白來一趟,果然不簡單。
”
白展堂的住處就在客棧的後院,吃完飯後,他便回了自己的屋,可是剛到後院院子裡的時候,一道白影忽然從他眼前滑過。
白展堂面色一變,看着白影掠去的方向,幾經猶豫之後,還是跟了上去。
白展堂的修為也許沒有百子畫強,但是身法,卻是比之強上了幾許,竟然輕松的追上了玄玉。
一處房頂上,兩人相對而立。
“就知道你會來,白丞相。
”白展堂凝聲說道。
玄玉微微一笑,“盜門的人?
”
白展堂面色大變,低喝道:“你怎麼知道?
”
“剛剛你們不是說了麼?
”玄玉輕笑道:“你也不用緊張,我不會到處說的。
”
白展堂面色有些陰沉,玄玉繼續自顧自的說道:“盜門四盜,我曾經遇見過盜帥楚留香,你又是哪位?
”
“我不過是盜門的一無名小卒,沒有什麼名号。
”白展堂低聲說道。
玄玉輕笑道:“呵,你這種身手,要說在盜門中沒有一定的地位,你覺得我會信麼?
”
“信不信随你。
”
玄玉盯着白展堂,突然說道:“你是盜聖?
”
白展堂面色不變,笑呵呵說道:“你怎麼不說我是盜門門主盜無可道呢?
”
玄玉仔細的打量着白展堂,留心他的每一個表情,但是,并沒有看出什麼慌亂與不自然。
“也不是不可能。
”玄玉輕聲說道,同時心中疑惑,“難不成他真不是四盜之一?
”
關于盜門四盜的江湖傳說,可是不少,不過四盜之中,隻有盜帥楚留香和盜王之王司空摘星有真實姓名流傳,其餘的盜聖和盜君,誰都不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
“白丞相真是喜歡說笑。
”白展堂呵呵笑着,仿佛沒有絲毫的緊張之色。
玄玉的聲音也很輕,“閣下貴姓啊?
”,仿佛是在與多年老友聊天一般。
“說來還真是巧了,我與白丞相還是本家。
”白展堂說道:“叫我白展堂就好,盜門的身份,要不是有人提起,我早就忘記自己曾經也是個賊了。
”白展堂的話有些唏噓。
“那倒是巧了,趁着我還姓白,那咱們就是本家呢。
”玄玉笑道,白展堂一皺眉,有些不解玄玉說的什麼意思。
也是,那日玄玉的“皇樓帝令”還沒有四處流傳開來,白展堂不懂也正常。
“我曾經聽說四盜之首的盜聖退隐江湖了,不知道白兄弟聽說過麼?
”玄玉輕聲問道。
白展堂輕笑一聲,說道:“丞相一聲兄弟當真是擡舉在下了。
我就是一個跑堂的,可擔當不起”
“你不是都說了,我們是本家麼?
”玄玉輕聲說道:“更何況,是我請教于你。
”深邃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白展堂的身上,玄玉的話外之意,白展堂自然能聽的出來。
請教于他,他就得答。
白展堂眼底閃過一絲無奈與忌憚,緩聲說道:“關于盜聖的事,真假不一。
不過,人在江湖,誰又能真正的隐居呢?
一日江湖,便是一生江湖。
”白展堂的神色有些蕭索落寞,對面的玄玉也是心有同感。
“是啊,一日江湖,便是一生江湖。
江湖之中,身不由己,廟堂之上,事不由心。
”玄玉的聲音飽含孤寂,似乎在訴說着他内心的彷徨與困惑。
月夜之下,一道潔白的身影,對着遠方,喟然一歎,沒人知道他在為什麼歎氣,也沒有知道,他在為什麼傷感。
對面的白展堂面色不變,凝聲問道:“丞相此來,可是要問憫生劍?
”
玄玉點點頭,一言不發,望着白展堂,希望白展堂能說出什麼有用處的線索。
可是,白展堂卻沉聲說道:“劍,不是我偷得,我也不知道是誰偷的,恐怕讓丞相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