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星霸玩味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了對方并沒有給他時間讓他慢慢思考的餘地,布楚咬咬牙,在陳星霸開口催促前,伸出一隻手:“五萬兩!
先給五萬兩!
你們放了我兄長過來之後再給五萬兩,一共白銀十萬兩買我兄長一條命!
夠不夠!
”
這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安靜了,白銀十萬兩是個什麼概念,沒有人比這些賊匪更加清楚了,以往他們還沒被陳星霸整合之前,幹上一票大的也就是個幾千兩銀錢,這還是其中貨物低值的情況,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十萬兩白銀即便是他們這些做沒本錢買賣的山匪也要連續幹上十幾次大的才能積攢下來,而布楚他們也是剿滅了十幾處匪寨才有這樣的收獲,陳星霸也是愣了一下,他雖然知道這次對方護送的銀兩數目大概也是這個數額,但他也隻是以為布楚會開個幾千兩銀子來買他兄弟的命,根本沒想到在布楚的心裡秦柱的命居然到了這個價位。
布楚卻是沒理會他們的錯愕,一揮手,軍陣裡又是幾支響箭傳出,衆人擡頭看去,之間上方的一部分弓箭手開始往下面推箱子,一個兩個,整整十個箱子順着山勢滾落下來,其中一個箱子在滾落的時候蹭斷了捆綁着箱子的繩索,嘩啦一下箱蓋在翻滾中打開了,耀眼的銀光從箱子内滾落出來,刺的衆人的眼睛都微微咪了起來。
“陳大當家,一個箱子五千兩白銀,十個箱子共計五萬兩白銀分毫不差,若是大當家的不放心,可以派人檢點一番布某人有沒有耍花樣。
另外五萬兩,隻要大當家一放人布某定當雙手奉上”布楚并沒有去看那些滾落而下的箱子,直直的盯着陳星霸說道。
白花花的銀子滾落而下,确實給人很大的,陳星霸自诩也是見過許多大場面的,但還是被布楚這種一擲十萬兩的手筆給震的微微愣了一下,對于這個年輕他是越來越喜歡了,有勇有謀重情重義,如果是做兄弟那絕對是第一人選,可是這樣的人成了自己的敵人,就未免就讓人的心裡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陳星霸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看着布楚,似乎想從他身上看到一點點膽怯一點點虛張聲勢,但少年除了那副風輕雲淡鎮定自若的神情之外,隻有偶爾看向秦柱時才會露出的一絲關切之情。
這讓陳星霸有些糾結起來,他不是不想放人,十萬兩對他的誘惑也很大,更何況他隻是涼山大當家,手下還有一千多張嘴等着吃飯,隻是他糾結的是從遇到這個少年開始似乎自己就一直處于下風,無論是氣勢上還是實際的戰鬥,剛剛雖然他們把永勝軍打跑了,但這山坳裡遍地的屍體可都是他涼山的人,要論起輸赢,結果還真不好說,死了這麼多人,要是對方僅僅給些銀錢就把人帶走,傳出去他這涼山怕是要被同行笑話,但若不放人,收不到錢财是另外一回事,那四周山頭上的弓箭手,還有面前這結成密集軍陣的兩百人,真打起來,即便自己這邊能赢,損傷太多了他也不見得真能壓的下來。
陳星霸保持看着布楚的身形沒有開口,布楚也平靜的看着他,沒有開口催促,氣氛一時間有些壓抑,倒是涼山這邊的狗頭軍師看出來自己大哥内心的糾結,上前一步在陳星霸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本來還在糾結的陳星霸突然面露喜色的點了點頭,一拍自己腦門朝布楚說道:“小子,果然是條漢子,一出手就是十萬兩的大手筆,連某家都有些佩服,隻是咱們涼山死了這麼多兄弟,你們給點銀錢就想全身而退,傳出去老子這涼山的面子還要不要了,所以我看這樣吧,十萬兩我收下,要想讓某家放了你兄弟,你跪下來給我們兄弟嗑三個響頭,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怎麼樣”
他這話一出口,衛家軍這邊頓時響起一片刀槍的铮鳴聲,趙銘更是斜跨一步站在布楚身前手中長槍斜指陳星霸,怒道:“士可殺不可辱,爾等不可太過分了”
陳星霸卻是笑了笑,單手提起大關刀:“怎麼,不想嗑啊,可以啊,那你這兄弟就要不回去了,哈哈哈”,一旁的吳智等人也起哄起來:“就是就是,十萬兩白銀都肯給,嗑個頭不敢嗑了,還什麼兄弟情誼,我呸!
”
趙銘臉色一變,就要挺身上前,卻發現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隻手,趙銘心裡咯噔一下,緩緩的回頭看着布楚口中說道:“統領,不可啊!
”
布楚卻沒有多說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下,趙銘才不甘的收身後退,布楚的臉上依舊是那副風輕雲淡的表情說道:“陳大哥此言當真!
”
“吆,你放心的嗑就是了,陳某人也是講規矩的,隻要把兄弟們的面子找回來,還難為你們幹什麼。
”陳星霸滿不在乎的說道。
“好,我嗑!
”
“統領不可啊!
咱們跟他們拼了就是”
“對對,咱們衛家軍怕過誰,跟他們拼了!
”
聽到布楚答應了,衛家軍頓時一陣騷亂,所有人都怒喊着。
布楚卻向後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随後雙膝一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時間仿佛都在布楚跪下去的一瞬間凝固了,秦柱死命的掙紮着,卻被幾個賊匪死死的按在地上動彈不得,他的眼睛紅的吓人,嘶吼着淚水就流了下來:“不可啊,小布你起來!
我柱子不值得你為了我如此啊”,說着說着這個倔強的漢子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趙銘,李文,秦虎,衛家軍的所有人在這一刻都低下了頭顱,不是因為他們的銳氣随着布楚的這一跪被折斷了,而是他們不敢再看,怕再看下去,會忍不出沖上去跟這些賊匪們同歸于盡。
男兒膝下有黃金,一跪但使鬼神驚。
或許是上天都不願意看到這一幕,原本已經停歇的陰雨,忽然之間電閃雷鳴狂風大作,黃豆大小的雨滴猛的砸落下來,就像是老天都在哭泣一般。
那邊陳星霸也頗有些動容,心裡猶豫着是不是太過分了,然而吳智尖酸的聲音從他身側響起:“嗑啊,幹跪着幹什麼,兄弟們都等着呢,大夥說是不是啊”
“嗑!
嗑!
嗑”
“嗑!
嗑!
嗑”
“嗑!
嗑!
嗑”
吳智的話頓時讓所有在場的賊匪們起哄起來,不停的喊着“嗑!
嗑!
嗑”的話語。
隻有那手持重劍的黑衣男子一直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布楚跪在地上,深深的看了一眼吳智,這一眼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讓吳智覺得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死人一樣….
“砰”,最終布楚還是彎下了腰,在秦柱的哭喊中,衛家軍的低頭啜泣中,嗑下了第一個響頭。
這一嗑沉重有力,仿佛壓制住了所有的聲音,瞬間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天空一道炸雷響過,代替着衛家軍所有人發洩着自己的怒火,布楚“砰砰”的又嗑了兩下,趙銘和秦虎一左一右将他扶了起來,兩人的臉上也都是滾落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