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福殿内,柳落英獨自待着,對于皇太後的處罰,她覺得沒什麼不妥,因為她也有意躲着金禦麒。
面對他,她有些舉棋不定。
殺他,是自己進宮唯一的目标,不殺他,是因為自己對他産生了莫名的情愫。
看着他,她會覺得迷惑,自己進宮到底是為了什麼?
難道自己的心已經變了?
變得忘了國仇家恨?
說實話,她很讨厭現在的自己,更讨厭這副假面皮,她應該是柳落英而非慕容傾城,她該獲得别人的尊重和喜愛,而不是單純因為她是皇後娘娘。
話又說回來,這個慕容傾城的皇後當得可真夠失敗,被皇太後牽着鼻子走,縱使有皇上的寵愛,也隻能保護一時而已。
想到金禦麒,她的心更加揪扯着。
在皇陵的日子,因為無聊,她總是一遍又一遍看着他的來信,雖然這些信都是給慕容傾城的,可看多了,她就會覺得這些寫滿愛意的信就是給她的。
在那種情形下,然後又經常聽到清風明月有意無意提及金禦麒的好,她的心一次又一次接受着考驗。
事實不可改變,玉柳國的确是被金鎏國滅國的。
可是,金禦麒真的罪該萬死麼?
夜深人靜之時,她不止一次問着自己同樣的問題,然後又會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她是玉柳國唯一可以複國的希望,可如今,這國還有希望複辟嗎?
此時,門扉處忽然傳來腳步聲,不重。
“誰在外面?
不是說了讓你們全都下去麼?
”柳落英問道。
“我,流蘇。
”流蘇看着四周,周圍黑黢黢的,确定無人。
柳落英走過去開門:“快進來吧。
”然後她又向外張望了一陣,這才合上了門。
“皇後娘娘好興緻啊,居然可以躲起來發呆。
”流蘇看着她:“難道你忘了自己的目的嗎?
”
“你果然是同道中人。
”柳落英也不拐彎抹角:“我的目的沒忘,無須你來提醒我,倒是你,趁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麼?
他不也好好活着嗎。
”
“我下的可是慢性毒藥,不會那麼快就死的,不過,總好過你什麼都不做吧。
”流蘇說道:“若你不想做,行,就由我來當這個惡人吧,等事成之後,我還等着當我的貴妃甚至是皇後娘娘呢。
”
柳落英沒有想到她會如此坦誠,說道:“你以為他是好對付的麼?
真是天真!
他能活到現在自有他的為人處事,你能毒得死他再說吧。
”
“你喜歡上他了,對麼?
”流蘇緊緊盯着她的雙眸,試圖看出端倪:“不然,你不會拖到現在的,國仇家恨何其重大,你卻苟延殘喘至今。
”
“我的事不用你來指責我。
”柳落英說道:“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如何能全身而退。
到時候,我可不管上你。
”
“呵呵,你如今雖是皇後娘娘,可馬上就要下堂了,可悲的是,你連自己夫君生病了都不知道。
”
“生病?
什麼病?
他白天不還好好的麼。
”柳落英又說:“怎麼沒人來通報呢。
”
“消息被皇太後給壓下了。
這個慕容傾城不得太後寵愛,隻能當炮灰了,真不明白為何會受寵于皇上。
”
“你難道不覺得這張臉很美麼?
”柳落英指着自己的假面:“這張臉足以禍國殃民!
隻可惜,她說不定已經死了。
”
“我曾與義父他們聯系,仍說沒有找到慕容傾城,想必已經死了。
”
柳落英脫口而出:“死了才好!
”
流蘇冷冷一笑,說道:“這怕是你的心裡話吧,可以取而代之。
雖然你我的目的相同,可還是各管各的吧。
”
“不行,你不能害死金禦麒!
”柳落英沒來由就急了,不經思考就說出了口。
“你果然還是舍不得下手。
柳落英,虧你還是玉柳國未亡公主,你的心裡都在想什麼?
真替你的父皇母後不值!
”
“我?
”是啊,她這是在做什麼?
為何要阻止呢?
她到底想要什麼?
柳落英心中繼續迷茫着:“總之,他的命是我的,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
“你以為我想殺人嗎?
”流蘇看着她:“我不是公主,也不是什麼大臣之女,沒有顯赫的地位,可是,我也想過人上人的生活,唯有自己争取才會有這種機會,不像你,本來就是受寵公主,可以什麼都擁有,就連報仇的男人都可以愛上,若慕容傾城真的已死,而你又不想報仇,是不是心甘情願就當這皇後了?
”
“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
流蘇用蔑視的眼神看着她:“哦,我差點忘了,你這皇後馬上要當到頭了,皇上舊疾複發,聽說一時半會兒還好不了,趁這個時機趕緊下手吧。
不然,等他好了,皇後就變成西門詩羽喽。
”
“這西門詩羽到底什麼來頭?
為何太後會如此偏愛她。
”柳落英問道。
“不太清楚,不過,你這麼有本事,連義父都在誇你聰明,你還是自己想法子吧,我走了。
”流蘇打開門,回頭說道:“千萬别暴露我的身份,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
當門合上的刹那,柳落英跌坐下來。
心亂如麻之際她想不出更好的策略。
他病了,她該去看他麼?
她開始擔心他的安危。
這可是自己的滅國仇人啊,她卻開始擔心他,怕他死了。
他早就該死的不是麼?
有那麼一轉念,柳落英希望自己從今以後就是慕容傾城,至于那個真身,最好死了幹淨,她的存在已毫無意義。
人有時就是如此自私,面對感情,面對以後的日子,面對曾經的仇恨,她是不是可以重新選擇?
而地下有知的父皇母後會死不瞑目嗎?
她真的彷徨了。
禦龍殿内,西門詩羽趴在龍榻邊打瞌睡。
燭光很亮堂,可她還是忍不住瞌睡了。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進來,她覺得無聊,面對一個半死之人,她甚至有了一絲害怕。
忽然,金禦麒開始呓語:“嫣兒!
嫣兒!
你在哪兒?
你在哪兒?
别哭啊,我是你的夫君呐,嫣兒,我好難受!
”
“什麼?
你說什麼?
”西門詩羽渾渾噩噩,在這個秋夜,他的呓語顯得有些凄慘,更像是歇斯底裡。
金禦麒渾身冷汗,寒病加上不斷的夢魇,令他徹底失了往日威風,可憐兮兮的樣子。
西門詩羽皺眉不止,這種場合她可從未碰上過,皇太後要她專心照顧他,可她根本不會啊,她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公主,可沒學過這種伺候人的本事。
見他難受,她的确心有不忍,可若要她親自動手,她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