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兒一人站在了冷翠宮外頭，聽着裡頭的動靜。

　　露鴛舍不得娘娘為其動手，用溫水自己給自己洗漱，将渾身的髒污洗了個幹淨，一出來，還換了身清爽衣物，神情也開朗不少。

　　傾城瞅着她：“哇，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麼一拾掇，倒是變了樣兒了。
來，讓我好好看看！
”

　　“好什麼啊，都老了，哪有娘娘的天姿國色。
”露鴛說道：“我雖是丫環出身，可心中向往富貴安穩的生活，當年……”一說到當年，她的眼中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哀愁：“該說是先皇了。
想當年，我也是被皇上看上過的，封了個貴人，可惜好景不長，讓她給破壞了。
”

　　“現在您可以說逍瑤是誰了吧？
”傾城問。

　　露鴛一步步走到桌邊坐下，抹着桌上的灰說道：“都是陳年往事了，如同這層厚厚的灰，抹掉就算了，不提也罷。
”

　　“不說憋在心裡更難受。
”傾城也無意繼續打探下去：“那你每天都吃什麼？
”

　　“後頭有個園子，中了些蔬菜，想吃了就做，不想吃了就餓着，活人不會被餓死的。
”露鴛說道：“原本我的念想是越來越少了，如今見了你，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與您說說話。
”

　　“那好，那我就常來看你。
”傾城起身：“今天逗留太久了，改日有空再來看你。
”

　　露鴛說道：“娘娘有心，我感激萬分，隻是這裡是冷宮，您還是别常來了，免得旁人笑話，若被皇上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好事。
”

　　“無妨。
”傾城說着就想到了一事：“對了，我們剛見面之時你為何說要出大事了？
這是何意？
還是你有預見的能力？
”

　　“沒有啊，那可能是我胡說吧。
”露鴛說道：“我久未出冷宮，又怎麼會知道什麼大事呢。
”

　　傾城走了幾步，看到了屋外的兩棵烏雲蓋，就說：“你可知這烏雲蓋是誰栽種的？
”

　　“什麼烏雲蓋？
我不清楚啊。
”露鴛順着傾城的指點向外看：“哦，那兩棵樹早就種在這裡了，陪着我好多年喽，先前還會頭暈目眩，時間久了也就适應了，也不知道是人的緣故還是樹的緣故。
”

　　“既然如此，回頭我命人将這兩棵樹移栽了，若是好好利用，是了不得的東西呢。
”傾城心裡有了一個想法，隻是不告訴露鴛。

　　“一切随娘娘的心意吧，露鴛恭送娘娘！
”露鴛行禮。

　　傾城這才離開。
走到禦花園附近，見到了花奴，她立即走了過去：“師傅，我還沒有謝過您的止淤散呢！
”

　　花奴從地上擡起頭，一看是娘娘來了，趕緊站直了說道：“呦，娘娘這是客氣，師傅關心徒兒是應該的，這藥管用吧？
”

　　“管用，隻抹了兩次就徹底好了，一點都不痛。
”傾城笑着說道：“這藥怎麼做的？
師傅可否相傳？
”

　　“哦，原來娘娘想着取經呢。
”花奴的老臉上盡是笑意：“好，好，師傅的畢生所學本就該全數教授于您，這樣，等您有空我們就好好切磋切磋。
”

　　“對了，師傅，您可知道烏雲蓋？
”傾城發問。

　　“烏雲蓋？
”花奴沉吟了一下，說道：“您這可考不住師傅，老奴當然知道，這俗名為烏雲蓋的樹木有緻幻作用，偶爾聞了不礙事，可若長期聞下去，就會出人命的。
”

　　“師傅可知這宮裡哪裡有栽種烏雲蓋？
”傾城故意問他。

　　“呵呵，這也難不倒老奴哇。
”花奴說道：“冷翠宮裡就有兩棵，想當年還是老奴親自種下的。
不過當時我并不知道此樹的厲害，是幾年之後看到雜書上記載，這才想起來，随即告知了先皇。
先皇當時不以為意，說是老奴旁聽旁信，故而将這兩棵留了下來。
”

　　“師傅既然知道冷翠宮，那就一定知道裡面住着何人吧？
”傾城進一步問。

　　花奴警惕地看看周圍，說道：“娘娘是如何知道的？
”他低頭一想，說道：“唉，這種秘密遲早是瞞不住的，不過，冷翠宮裡的人瘋瘋癫癫，她的事還是不要過問為好。
”

　　傾城知道這其中一定有緣由，說道：“師傅是宮裡的老人，徒兒隻是後輩，有些事未必知曉，可既然看到了，我就想着打破沙鍋問到底。
您就當說個故事，講給我聽吧。
”

　　花奴為難，壓低了聲音，說道：“不是師傅不想說，實在是，唉，這是宮裡的一個秘密，連皇帝都未必知曉啊。
”

　　“我知道裡頭住着的女人名喚露鴛，她自己說是逍瑤的宮女。
也不知道是真還是假。
”傾城看着花奴的臉色。

　　花奴一驚，問道：“怎麼，她是這麼告訴你的？
”見傾城點頭，不像是假的，又說：“奇怪了，她平日總是瘋癫，這會兒怎麼就認真起來了。
”

　　“不奇怪啊，花草都懂僞裝，人也可以。
”傾城有些高深說話。

　　花奴看着傾城說道：“恕老奴無禮，娘娘就是善于變通的牡丹花啊。
”說完，呵呵笑了笑，說道：“這人究竟是誰不重要，重要的事她不會妨礙您與皇上的事。
真的，隻要将她留在冷翠宮，礙不到任何事。
”

　　傾城不依，說道：“可是師傅，我還是會好奇啊，若您不肯說，我自會去問旁人，總有人會說的吧。
”

　　“哎呦，我的好皇後，您就别為難老奴了，老奴隻懂養花種草，這些後宮的紛争不想管也管不了。
”

　　傾城見他實在不願開口繼續說下去，隻好說道：“那好吧，徒兒暫且饒了師傅。
不過，這烏雲蓋的用處巨大，改天你我一道專研一二，将它入藥吧。
”

　　花奴來了興緻，說道：“嗯，這倒是個好主意，冷翠宮裡種久了，也該出來見識見識外頭的世界。
好，回頭老奴找幾個壯實的侍衛，将他們移栽出來，且要貼出告示，任何人沒有命令不許近前，您覺得如何啊？
”

　　傾城舒心一笑：“如此甚好，那就有勞師傅了。
”

　　“與師傅客氣什麼，嘿嘿，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娘娘該等着用膳了。
”花奴行禮，說道：“老奴恭送娘娘！
”

　　傾城嗔怪地看了一眼花奴師傅，輕快着腳步離開。
回到添福殿，皇上還沒有來，想着鹦鹉應該餓了，就跑去喂鹦鹉。

　　金剛鹦鹉見到主人異常興奮，在籠子裡跳來跳去，不時用尖利的喙梳理着漂亮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