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戶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如何走出北鎮撫司的,身邊那些對自己行禮恭恭敬敬的人,居然都是自己的敵人,自己信賴的手下,敬重的長輩,居然都是自己的敵人。
陸千戶隻覺得自己的内心十分的冰冷,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他不能想象如果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自己的下場會如何……
想了一下,他猛地回頭看向身後的北鎮撫司,現在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到底有幾人知道……
陸千戶呼吸了一口空氣,他可并不想回到那個肮髒的國度。
――――――
再說回錢塘縣。
雖然齊林和柳氏的案子所有人都很滿意,但是許仙卻不滿意,因為在公堂之上,他做下這個判決,是情非得已。
他本來判的兩個人都是斬立決,但是縣丞卻堅持要将柳氏淩遲,據理力争,擡出了《大明律》和幾乎所有曾經的經典案列,王大也不甘心就用斬立決處置柳氏,滿堂之人除了白素貞和小青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判柳氏斬立決太輕了。
縣丞一頭杵在地上,說他不能看着許仙犯錯誤,這樣的判決在刑部根本不過關,也難平民憤……
許仙長歎一口氣,也隻得判處柳氏淩遲,但是卻堅持判齊林斬立決。
憑什麼同樣是殺人,男人就可以多活幾個月秋後問斬,而女人竟然要淩遲?
!
許仙瘋狂的練着刀法,鳴鴻刀一刀刀以不同方向和姿勢砍向眼前的桃樹,而那桃樹竟然像廣寒宮的玉樹一般,砍上一刀竟然能自動恢複。
所以縱使許仙砍的滿頭大汗也沒有能動這桃樹分好。
白素貞緩緩走到許仙身邊,許仙微微側頭,收回了鳴鴻刀,擡起衣袖擦了擦汗水。
“什麼事?
”
“孫海剛才來說公文已經遞交上去了。
”
許仙點點頭,轉身一屁股坐在了桃花樹下,看看白素貞,拍拍自己旁邊的空地,白素貞提着裙擺緩緩坐在許仙身邊,“吳不響也來了,說這兩天錦衣衛練兵的效果還不錯,你提的那些建議,簡直就是練兵神器。
”
白素貞見許仙隻點頭,卻一句話都不說,輕輕把頭靠在了他的懷裡,“你知道的,這不能怪你。
”
“案情都已經清楚了,從頭到尾不過是齊林出的主意,就連毒也是他下的,而柳氏不過是幫兇,結果呢,就因為她是個女子,就應該收到淩遲這樣的懲罰?
!
”許仙深吸一口氣,“我不反對淩遲這種刑罰的存在,因為世界上真的有十惡不赦的人,但是柳氏遠遠達不到這種程度……”
“好了,好了,你不是還有辦法挽回嗎,何必在這裡生悶氣。
”白素貞捋了捋許仙起伏的兇膛。
許仙抓住白素貞的手,“你怎麼知道我還有辦法?
”
白素貞笑看着許仙,“你可是許仙啊……”
――――――
周屠夫的名姓恐怕連他自己的忘記了,全家住在錢塘最偏僻的一處院落裡,也無人與其交好,名副其實的孤寡一家。
這天,周屠夫早早就起床了,今天有活幹了,聽說是個女人,不過這種事情,男人女人都一樣,皮肉沒了之後,誰還是誰啊……
老婆做好了飯菜,周屠夫便拽着自己還在流鼻涕的兒子坐在了飯桌上開始吃飯,今天一定要吃好,吃飽,一會兒可是個技術活。
許仙推門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一家子其樂融融的樣子,哪裡像是祖傳劊子手的家庭。
周屠夫也不像是許仙想象中兇神惡煞的樣子,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
周屠夫放下了碗筷,看着來人身上的錦衣和腰間的佩刀便知道絕對不是普通人,但是周屠夫卻看不出來許仙到底是何人,畢竟許仙身上帶的不是繡春刀。
許仙背着手,走過去,沒有理會周屠夫,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包牛皮紙,打開裡面竟是幾塊糕點,塞給流鼻子的小子,揉揉他的腦袋,這才支起身子看着周屠夫。
“執行淩遲的周屠夫?
”
“小的就是……不知道您……”
“錢塘縣錦衣衛百戶許仙。
”
周屠夫臉色都變了,還以為是自己犯了什麼過錯,連忙就跪了下來,“大人,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我就是個劊子手,我沒有做過錯事……”
許仙扶起周屠夫,“你誤會了,我今天來,是有事相求。
”
“大人請說。
”
“為了以後事發,不牽連你的家人,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
”
周屠夫會意,請着許仙進了屋子。
許仙見周屠夫把門帶好,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放在了桌子上,“這是五十兩,你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
周屠夫咽了咽口水,“大人想讓小的做什麼。
”
“今天這個女人,她罪不至淩遲。
”許仙看着周屠夫,“我覺得淩遲一刀就夠了。
”
“這……”周屠夫有些為難,這不是砸他的招牌嗎?
“我知道這是你家祖傳的手藝,但是你也打算讓你兒子也做這行?
”許仙背着手,“你也想讓你兒子也一輩子沒有朋友,一輩子上不了私塾……”
“大人,我應下了!
”周屠夫一咬牙,拿起了五十兩銀子,為了自己的兒子,他什麼都願意做。
“做完這件事情,會有人來帶你走,他們會把你送到你們想去的地方,不必擔心,我不會殺人滅口。
”
――――――
豔陽高照,行刑場地不少百姓在圍觀,許仙站在人群裡,孫海和一衆錦衣衛緊緊圍着許仙生怕他磕碰。
周屠夫看着架子上的光溜溜的柳氏,咽了咽口水,他不是起了色心,而是今天他的任務讓他有了一絲緊張。
繁雜的儀式過後,周屠夫拿起了刀,但是他還是有些猶豫,直到聽到了台下一個百姓的話。
“周屠夫你不認識?
他們家可是祖傳幹這個活的,晦氣的很,他那兒子以後也肯定是幹這個的……”
“哎喲,那可不能把閨女嫁到他家去……”
周屠夫死死握了一下手中的小刀,堅定不移的放在了柳氏的兇脯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地,周屠夫竟然打了個噴嚏,隻見那鋒利的小刀竟然一個不穩,穿透了柳氏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