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也過來看了一眼哨所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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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站在那裡整整愣了半分鐘。
那些第四輛運兵車下來的弟兄們,也好奇這裡面有什麼,過來瞧了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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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面是有聯邦的一個集團軍嗎?
怎麼一個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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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有的兩腿一軟,栽倒在地上;有的嘴裡嗚咽着,手指不自覺的在空中比劃着;有的哈哈一笑,閉上了眼睛;還有的,堅實的臉龐上,淌下了透明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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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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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戰士們,在炮火凍土之間忍饑挨餓,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罪。
或許,他們在趕赴戰場之前的生活,要比現在要好,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站在這裡。
罷了,不看這糟心的一幕了。
我把身上礙事的作戰裝備随手丢在哨所裡,接着小跑到最後一輛運兵車,去把伊莎接下來――剛剛打偷襲的時候安德烈沒叫醒她,現在還在車上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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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伊莎抱出車艙的同時,前面幾輛車上的弟兄也都下來了。
一陣喊罵聲傳過來了:“小兔崽子們趕緊給老子滾下車!别以為聯邦那幾個星期的牢飯就能把你們胃口養叼了!這個據點裡面的東西,你們回去了,就是混上連長了,也吃不上!聽明白了嗎?!聽明白就麻溜的下去!”
看樣子,安德烈真的很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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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哨樓裡面的空間非常大,不然也納不下這麼多弟兄。
除了拿了點吃的東西就出去吹風的安德烈,還有抱了箱餅幹跟過去的某貴族少校,以及那些被丢在車上的聯邦駕駛員――所有活下來的人都聚在這個哨樓裡。
我抱着伊莎,在屋子裡随便找了個矮木箱子坐着,然後再讓伊莎叉腿坐在我的腿上。
這小家夥還沒醒呢――如果靜心聽,還能聽到她微微的呼吸聲。
诶,也是奇怪了,這麼多人,怎麼這麼安靜?
我看了一眼周圍。
弟兄們一個個該吃吃該喝喝,就是不發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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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像這些糙漢子的風格啊。
出奇的是他們連吧唧嘴都很小聲。
我的背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陰森森的,已經壓低到我差點聽不見的音量:“喂,指揮官,伊莎小姐頭睡歪着了,會睡不舒服的。
”
我回頭一看,後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我把伊莎放趴在我肩上。
這下我看了一圈周圍,幾乎每個人的目光,好像都有在偷瞄着伊莎。
好啊,一個個的。
他們是不想打擾這個可愛孩子的晨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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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與願違,伊莎還是醒了。
因為每個人的喜好不同,比如說有人喜歡吃肉幹而有的人喜歡魚罐頭。
而某些魚罐頭被打開後會散發濃郁的魚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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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我都受不了那香味,自然而然的,伊莎也被熏醒了。
“(嗅)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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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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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早安,01。
”
“早啊,伊莎,肚子餓了嗎?”
“有點,嗯,01,那個,你之前說我們隻能啃壓縮餅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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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現在還有壓縮餅幹吃嗎?
”說完,伊莎又閉上眼,虔誠的默念着什麼。
“餅幹餅幹餅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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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樣子她是在向餅幹神禱告,希望自己能有餅幹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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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上哪給她找壓縮餅幹去啊,這哨所裡可沒那種低檔貨。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像有一些驚呼聲從一邊的人群中傳過來――接着我對她笑道:“嘿,伊莎,你在想什麼呢,現在這樣的情況,你居然想吃壓縮餅幹?”
“果然是這樣麼――沒事的,‘貓’什麼都能吃的哦!
我可以去土堆裡刨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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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莎說出某些不好的事情之前,我打斷了她:“喂喂,傻小貓,你就不能先看看周圍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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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觀察了一下周圍,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驚叫道:“咦,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
“看吧,這麼多東西,面包,肉幹,各種魚罐頭――就是沒有壓縮餅幹。
所以說我也很無奈啊。
”
“噗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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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沒控制住,笑場了。
伊莎把臉一撇,偷偷瞄着我,害羞的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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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01你先放我下來啦,大家都在看笑話呢。
”
“哦,哦,好的。
”我把她抱起來,然後放在地上。
我拍拍她的腦袋,對她說道:“看看有什麼想吃的,自己拿了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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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擔心,大家是不會和你搶東西吃的――是不是,弟兄們?”
“是!
”一堆狼嚎聲。
哨樓裡逐漸熱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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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門口出現幾個非常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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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熱鬧的屋子,此刻冷寂下來。
一屋子的人一齊望向這些“入侵者”。
“額,很抱歉打擾了,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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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官們?我們能吃點東西嗎?
”他們中最高的一個人說道。
“你們,哪裡來的?”有人問了一句。
那個高個子接着答道:“報告長官,我們是車上的駕駛員,一直在車上等候長官的命令,剛剛有位長官說我們能下來吃早飯了,我們才下來的。
”
看樣子是安德烈叫的他們。
“對的對的,長官,我們能吃點東西嗎,我們從3點49分開車到現在,都9點37分了,早飯還沒吃,快餓死了。
”一旁一個矮一點的駕駛員附和道。
沉默,屋裡沒有一個人回應他們。
尴尬和汗珠出現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
看我旁邊的一個弟兄已經要掏槍了,我當即喊道:“行行行,沒有你們,我們還不知道怎麼開去前線呢!
快,弟兄們,招待好了――我們一會還得辛苦這些駕駛員兄弟幫我們開車!
”
很快有人反應過來:“哦哦,對對對,兄弟們,好東西都拿上來,招待着!
”
屋子裡冷冰冰的氣氛瞬間緩和不少,隻是大家看那些聯邦駕駛員的目光還是隐隐發寒。
“來,嘗嘗這個。
”我随手拿了個罐頭往他們那一丢。
他們中的一個接住了我丢的罐頭,小心翼翼的走到一邊,默默地開罐頭吃去了。
其他人眼巴巴的望着。
兄弟們看見我這樣,有樣學樣的砸了一些罐頭。
全當是扔手雷痛擊敵軍了。
于是這些聯邦駕駛員千恩萬謝的躲在一邊吃起了罐頭。
――
補給的差不多了,我們即将出發。
我把作戰裝備帶好,走出哨所。
就在哨所裡的兄弟們快要“打掃戰場”完畢的時候,那幾個聯邦駕駛員找到了我。
看着他們臉上顯露的躊躇表情,我搶先問道:“啊,是你們幾個啊,怎麼樣,這些罐頭還湊合嗎?
我先前視察過駕駛員的夥食,和這些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别。
”
他們顯然沒想到我會這樣說話,都愣住了。
接着,我收到了幾個人的鞠躬謝禮。
“不,長官,謝謝您,謝謝您給我們尊嚴。
”由那個高個子發言并領頭,這幾個聯邦駕駛員鄭重的敬了個聯邦軍禮。
“不必在意,我喜歡有禮貌的士兵,至于沒禮貌的家夥,那些駐守這個哨所的士兵們的下場你們看見了嗎?
”我随意的理了理自己的衣領。
“很抱歉,長官,我們之前太累了,把車停下來就在車上睡着了,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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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的失職,請您責罰!
”仍是高個子駕駛員發言,或許他是這個駕駛員團隊的領導核心。
“别擔心,我沒有責問你們的意思。
再堅強的士兵連續作戰五個多小時也會累的要命,你們負責的駕駛和我們在戰場上作戰是一樣的,我能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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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下,我突然問道:“現在幾點了?
”
“是,現在是11時02分。
”之前那個抱怨沒吃早飯的駕駛員說道,他的手腕上有一塊銀白色的表。
“嗯,我們馬上要出發了,你們休息夠了嗎?
還是累的話我們可以等等你們。
”
“是的長官!
休息夠了,我們時刻準備出發!
”
“好,那你們回到屬于你們的‘作戰位置’吧,為了帝。
。
。
聯邦。
”
駕駛員們聽了我的話沒有任何疑問,都回去找各自的駕駛位去了。
好險,差點穿幫。
突然,那個有表的駕駛員回過頭來。
“那個,長官?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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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什麼事嗎?
”
“是這樣的,長官您沒有表嗎?
”
糟了,一個校級指揮官怎麼可能沒有表?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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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作戰的時候磕碰壞了,沒來得及找後勤部更換就接到了命令。
”我已經把手放在槍把上了。
他腼腆一笑,把自己手腕上的銀表摘下來。
“你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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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官您若是不嫌棄的話,我的表給您,這是伯裡克公司生産的精準機械表,鑲銀的,絕對不會失了您的身份。
”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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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要,這塊表肯定花了你不少積蓄。
”
“長官,我懇請您收下――我的媽媽告訴過我,如果我有一個機會去報答我想報答的人,那就不要拖延,不然,我早晚會後悔的。
”
“你母親。
。
。
”
“她過世了,因為一次車禍。
”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
“我父親也參軍了,在上個星期一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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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個妹妹,她還小,還在上學,也幸好是封閉式學校,一些消息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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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用每月的軍饷供她讀書。
”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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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他手中接過表,戴上,接着問道:“我能問一下你的名字嗎?
”
“我叫約翰,長官。
”
“嗯,約翰。
。
。
很抱歉,現在我沒什麼能回報你的,但我答應你,我會盡我一切所能,盡早結束這場戰争,讓你和你妹妹早日團圓。
”
“謝謝您,長官――願您成功!
”他向我敬了個聯邦軍禮後,立刻轉身向他的駕駛位跑去。
唉,真是。
。
。
我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銀表。
脫離戰場的桎梏,每個人都是有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