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蔔之事,并非如常人所想的一樣,絕對的預知未來。
事實上,也沒有人可以絕對的預知未來。
就如同一片黃葉,脫離枝頭,終歸是要落向大地,它也必然會描繪出一條軌迹出來。
觀風之人,根據天氣風向,枝頭位置,和下落的速度等等,總能對黃葉的軌迹做出一個合乎情理的判斷,進而對落地的地點有一個“預知”。
這就是所謂的占蔔。
黃葉的軌迹,就如同人生的軌迹。
而占蔔之人,就如同那些觀風者。
有所“依”,才能有所“預”。
看到了“過去”,才能推測出“未來”。
但是,天意無常,往往不可揣測。
如同那飄落的黃葉,可能會突然遇到一陣強風,偏離原來的軌迹和落地的地點。
也可能會在飄落的過程中,受到阻擋,落入樹洞之中,直至腐朽都不會沾染大地。
所以占蔔所得的結論,并不是嚴格的未來的鏡像,隻是占蔔之人對未來軌迹的一個預測,并不一定就是未來一定會發生的事情。
有人說,占蔔之事,信則有,不信則無。
就是這個道理。
寒冰大師自從學習占蔔以來,從未有過今天這種狀況,觀察夏柒柒面相的時候,望氣之術幾乎完全徹底的失效了。
根據寒冰大師的認知,望氣之術失效,隻有兩種可能:
第一,寒冰大師的功力消失了;第二,這個夏柒柒原本就沒有過去,所以寒冰大師不可能看到她的“軌迹”。
寒冰大師觀察别人的時候,證明自己的功力并沒有消失,所以結論隻剩下一種。
想到這一點,寒冰大師全身都虛脫了,有一種被吓得靈魂出竅的感覺。
一個沒有任何過去的人,怎麼可能存在?
她不是将軍府的大小姐嗎?
她不是從小在這裡長大的嗎?
怎麼會突然之間變得沒有了任何過去?
就好像抛開了過去十幾年的一切,重新回到了一個嬰兒狀态,與以前的自己徹底斷開了聯系,重新描繪自己的軌迹,完全成了一個“新”的人。
寒冰大師看不到夏柒柒的過去,就捕捉不到她的人生軌迹,也就沒有辦法預測夏柒柒的未來。
這幾天,他反複嘗試着,不斷的為這位将軍府大小姐占蔔,想要給自己一個結論,也給自己一個安慰。
然而全都失敗了。
哲語有雲,相由心生,如果心着了相,眼睛就會蒙塵。
寒冰大師無論怎樣調整,始終無法把自己調整到一個好的狀态。
狀态不佳,每次占蔔都會失敗,卦象顯示極其混亂,毫無軌迹可循。
他并不害怕夏柒柒,他怕的是自己的這種狀态,怕的是自己再出什麼錯誤。
慌亂、驚恐,沉重的心理壓力,直接把寒冰大師壓垮了。
躲在屋子裡,蒙着厚厚的被子,滿身都是汗水,卻依然能感覺到身體中,由内而外散發出的陣陣冰寒。
隻凍得他瑟瑟發抖。
迷迷糊糊的,他從床上爬起來,扒開擋在門口的桌子,開門走了出去。
他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會崩潰的。
将軍府通常都是冷冷清清的,連主子帶仆人,總共也沒有多少人。
此刻沒有人發現,寒冰大師一個人,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要幹什麼。
他隻是不斷地提醒自己,我需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調整一下。
結果越是這樣想,越是冷靜不下來。
寒冰大師漸漸步履蹒跚,頭痛欲裂,身上忽冷忽熱,視線也漸漸變得模糊了……
今天一大早,兩道身影向清雅居而來,細看正是程千和尚萬二人。
習武之人,身體本就健壯,受傷之後身體恢複的也快。
經過幾日養傷,現在兩人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耍起劍來,呼呼如風,動作之間已經看不出受傷時的遲滞感了。
兩人養傷期間也沒有閑着,要不就和下人一起劈柴打水,要不就和阿福、阿貴一起值庚巡邏,或者守大門。
兩人都是混迹江湖的人,走南闖北,刀光劍影都見過。
又是從奴隸市場出來的,吃過苦,受過罪。
除了剪紙、繡花、生孩子這些事情幹不了,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在話下。
猛一下被夏柒柒給贖出來,現在又被奉若上賓,小心伺候着,兩人真的是很不習慣,一天都呆不住,每天都非要找點事情做才安心。
這些日子以來,夏柒柒經常來看望他們,還讓青青給他們帶很多吃的用的,照顧的非常周到,完全沒有把他們當成府中下人來對待。
反正傷也已經好了,今天早上,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來向夏柒柒攤牌。
表明心迹。
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在院子裡打掃的青青。
“小姐,程千尚萬他們兩個人來了。
”青青跑到屋子裡報告。
夏柒柒把他們兩位請進外廳,詢問二人恢複得怎樣。
“我二人的傷勢已無大礙,多謝主子挂念,”二人說完相互點一下頭,上前一步,右膝跪地,再一次把懷裡的奴隸契約拿出來,舉到夏柒柒面前。
“我二人已經想過了,既然我們是主子花錢買出來的,那我們這條命就是主子的,這就是我們兄弟的決定。
”二人說的斬釘截鐵,毫不遲疑。
他們兩個在将軍府養傷期間,夏柒柒看望他們的時候,把他們的奴隸契約送了回去。
讓他們趁養傷的時間,仔細想清楚再做決定。
如果想走的話,她絕不會勉強。
夏柒柒表示,這将軍府的狀況他們也已經看到了,将軍府并沒有傳言中的位高權重、金碧輝煌,留在将軍府是不會讓他們有多麼風光的。
相對于其它王侯将相的府邸,這将軍府已經不能用簡陋來形容了,簡直就是寒酸,甚至磕碜。
在這皇都之中,随便找一個豪門大戶出來,家裡也要比将軍府要華麗得多。
如果有人為了錢财名利,或者榮華富貴,而留在将軍府,那就想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
夏柒柒看到二人遞過來的契約,沒有立即去接過。
“你們留在我身邊,可能沒有什麼好處。
而且上次綁架我的事情,你們也親身經曆了,以後有可能,随時還會再發生。
”
夏柒柒很嚴肅的跟他們兩個說,如果要留下來,就要做好面對強敵的準備。
她身邊雖然缺人,但并不是什麼人都要。
愛财之人,往往會被人用錢财收買;好色之人,往往會被人用美色誘惑;愛權之人,往往為了身份地位,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她不需要貌合神離的人,也不需要随時都會離開的牆頭草。
那樣的人留在身邊,等于是在自己家院子裡埋了一包炸藥,一旦出事的話,破壞力會非常巨大,可能讓你後悔都來不及。
隻有抛開這些牽絆,沒有任何功利目的的人才能信得過。
如果在面對危險的時候,他們仍然選擇留在自己身邊,擋在自己身前,那他們才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