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人之常情
老者看到靜荷,突然跪下,眼中噙着眼淚道:“皇後娘娘,老漢終于見到您了!
”手中的兩個罐子輕輕放在地上,他恭敬的磕頭,不過,靜荷并沒有讓他把頭磕下去,而是在他雙腿屈膝的時候,立刻毫無顧忌的伸手将他扶起來,含笑道:“老丈客氣了,論年齡,您是長者,小女子可不敢受您的大禮!
”
“娘娘!
”老者感激,看了看在場所有人,太醫,全身铠甲的将士,又看看大理寺大殿的方向,問道:“老漢有個不情之請。
”他連寒暄的心都沒有,一顆心隻牽挂着那今日要斬首的人。
“老丈是為了戮天來的吧!
”靜荷笑了笑,随即道,說罷,領着老丈走進大理寺的大門,在老丈震驚的目光中,穿過一片狼藉的院子,走到大理寺監牢大門口,拍了拍老丈幹枯如樹枝的手掌,道:“您進去吧,戮天就在裡面!
”
說罷,靜荷讓出道路,讓臉上有些驚慌激動的老丈,往裡面走。
幹枯的臉上,溝壑叢生,渾濁的雙眸中滿是感激,他朝靜荷點點頭,聲音哽咽沙啞道:“謝謝!
”
“人之常情!
”靜荷隻說了這四個字,便不再多言,父子倫常,乃是人之常情,世上有哪個父親不牽挂孩子的,看了老丈風塵仆仆的樣子,腳上的草鞋都磨破了,看來是一路從紅山步行而來,中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那幹到起皮的嘴唇,怕是有很長時間不曾飲一口水了吧。
老者感激點點頭,剛剛進去牢門,又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去看自己放在地上的兩個罐子,岚梅已經将罐子撿起來,抱在懷中,看到老者回頭,笑着迎了上來,遞給他。
“謝謝你,丫頭!
”老者又是一聲感激。
岚梅甜甜一笑,而後疑惑的目光看向靜荷,與她目光相同的,還有很多人,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轉移到靜荷身上,唯獨聞丞相,臉上帶着釋然的笑容。
所有人都不知道,為何靜荷會唯獨對這個老人如此寬容,連死刑犯都讓他去見,大理寺卿,等老者進去之後,小心翼翼地看着靜荷,低聲問道:“娘娘,這老漢……我們該怎麼伺候,讓他戮天的牢房嗎?
”
“盡量答應老漢的所有要求,準備些酒菜,戮天也該上刑場了,有他父親陪他吃完最後一頓飯,想來也是幸福的!
”靜荷仰天長歎。
“聞丞相,等老丈出來之後,由你來照顧,朕晚上再見他!
”說罷,帶着岚梅走了。
在聽到老漢是戮天父親之後,在場人神色各異,其中,大理寺卿是知道戮天身份的,知道他乃是雲海長天的正統皿脈,那麼他父親,豈不是曾經更重要的人物?
不過,見靜荷神情有些蕭瑟,他也不敢問出來,趕忙親自走到大牢中,吩咐獄卒,準備好酒菜,送這這兩位一程。
一個時辰之後,吃飽喝足的兩位囚犯,換上嶄新的囚衣,頭發上綁着稻草,帶上枷鎖,手铐腳鍊,神情木然的登上囚車,他們的臉上,都有不甘,不滿和不願。
如此時刻,人生并沒有真正的到達盡頭,誰又能甘心去死呢。
老丈看着兩人的身影,站在囚車上,被騾子拉着,往菜市口而去,老丈眼角淚水,不斷落下。
“伯父,跟小侄回去吧!
”論年齡,聞丞相就算六十歲,也要在老丈面前自稱一聲小侄,他扶着老漢的胳膊,心中平靜,無悲無喜,在他看來,這對父子,臨死之前,能見一面,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謝謝你,可是我現在還不能跟你走,我要去菜市場,我要去給我兒子收屍!
”他老眼含淚,幾乎泣不成聲,望着兒子的背影,他的表情,說不出的悲涼。
聞丞相沉默,沉默良久,他終于是點點頭道:“好,小侄陪您一起去!
”先不說他曾經答應戮天要照顧他父親的承諾,就說皇後娘娘對着老漢的态度,他也不敢讓這老者,有任何閃失。
一路往菜市口的路上,百姓們手中拿着臭雞蛋,菜葉子,爛剩飯,不停的往這兩人身上砸,這還算是好的,至少砸在身上不怎麼疼,而有的人,更是直接拿着鵝卵石,對着兩位的腦門,使勁兒砸,剛剛離開大理寺不到五十米,罹天頭上就皿流成河了,戮天也差不多,滿臉皿迹,極其狼狽。
半空中,雲煙君與臨仙君兩人,隐秘身形,漂浮在空中,時刻保護這兩個犯人,不會被人劫走,或者殺死,眼看,這兩人已經滿臉鮮皿,雲煙君心善,悄悄用内力替兩人抵擋直砸面門的石頭,不過卻不敢做的太過明目張膽,隻是卸去了石頭上的勁道而已。
遊街有小半個時辰,這段時間,他們能完整的從囚車上下來,并且完好的站在斷頭台上,已經是奇迹了。
要說百姓為什麼這麼恨這兩人,就要說靜荷派人傳播出去的消息了,這兩人,暗中給朝中衆臣下毒,還是具有傳染性的毒,類似瘟疫,若不是皇後娘娘發現的早,恐怕整個遼雲國都滅了,這是誇大,可卻有人相信。
并且還有一些這兩人作惡多端,欺淩弱小,心懷不軌,等等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雖然是小事,但卻更容易讓人相信,于是,百姓們便這麼恨惡罹天與戮天。
并且,靜荷并沒有讓人公布這兩人的真實身份與姓名,更不會讓人知道他們是雲海長天的後人,當然,這些是,雖然上層的人都知道,但是卻沒有人說出去,因為靜荷曾經說過,若風聲傳出去,查到誰,誰就得死。
沒有人懷疑靜荷的話,沒有人懷疑無孔不入的雪狼兵團,也沒有人不相信,靜荷的話會做不到,沒有人敢觸犯,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被放出去的人,暫時,被毒折磨的疲憊不堪,沒有時間将事情傳出去。
等這兩人的腦袋砍了,就算流言蜚語傳出去,也已經無濟于事了。
當然,靜荷相信,流家統治帝國将近一百年,百姓早已忘記曾經的雲海長天了,王權的更替,對他們來說,沒什麼緊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