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帝見紀月出聲，不由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而後又看了一眼冷天與荷花，見這兩人的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這才收回詫異的目光，轉而平靜的垂下眸子，仿佛在思考着什麼，良久，又是一歎。

　　“請！
”紀月走向冷天與荷花，恭敬躬身，說了個請，便收起托盤，退往越帝身後。

　　越帝笑了笑，看着他，轉移話題道：“紀月，朕離開之後，你有何打算？
”這話問的突兀，紀月剛剛站好，一愣，随即漆黑的目光幽幽轉了幾下，恭敬肅然道：“為陛下守陵，直到終老。
”

　　越帝詫異，旋即問：“你不準備回去嗎？
”

　　“哪裡？
”紀月聲音有些生硬，完全沒有對君上的尊重，但是語氣中卻有些哽咽。

　　“軒轅！
”

　　“老奴陪伴皇上四十多年，從十幾歲起，便陪着陛下出生入死，離越早已就是我的家，而您，是奴才一生唯一侍奉的人，您在的地方，就是奴才的歸宿！
”紀月低頭，眸中光芒一閃而逝，聲音沉肅。

　　離越皇帝默然，目光看向冷天的方向，冷天笑了笑，緩緩道：“朕尊重紀月的決定！
”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這原本冰冷的深宮之中，氤氲起點點溫暖與情誼的感覺，暖人心扉，冷天與紀月之間，甚至是連眼神交流都沒有，但卻仍能讓人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萦繞的信任與情誼，這一瞬間，越帝甚至有些想哭。

　　時至今日，他終于明白，為何傳說中淡然冷漠的卿華公子會有那麼多的人擁護，從不曾聽到過背叛，剛剛那短短幾個字裡，他似乎聽到了尊重二字，這兩個字的份量，遠比多少錢财都重。

　　紀月感激的低下頭，他不敢看冷天的表情，因為他怕自己内心的自責會讓他當場痛哭，然而心中的激蕩與震動，卻仿佛一團火，流入自己四肢百骸，暖心醉人。

　　“呵呵，原來，人心竟是這般簡單！
”沉思良久，越帝長歎一聲，五味雜陳。

　　“人心換人心，往往便是這麼簡單！
”冷天高深莫測的笑了笑，轉身看了荷花一眼，荷花會意，也跟着笑了，這尊重二字，似乎他是跟自己學的。

　　“可惜，朕已經時日無多，若能再活十年，離越國絕對不會是現在這樣的狀态！
”越帝長歎，雖然是灑脫的表情，但難掩眼中的失落與不甘。

　　“壽數天定！
”荷花淡淡說道，随即若有深意的看了越帝一眼，而後問道：“我有個問題很好奇，不知陛下是如何得知，萬戶侯已經率兵駐守邊疆了呢？
”

　　“說來也簡單，我離越國向來地廣人稀，人數稀少，土地雖然多，卻大多不适合耕種，土地貧瘠，倒是生出一些耐力的秃鹫來，這些秃鹫飛得遠，善于跟蹤軍隊，吃戰争留下的腐蝕，後經過馴獸師的訓練，有了些靈智，傳報訊息，這消息，便是秃鹫們送過來的！
”越帝笑了笑，臉上漸漸露出一些自豪來。

　　“原來如此，傳聞離越秃鹫，乃是上古獅鹫與蒼鷹的變種，既能高飛，又能查看地形，如此被訓練在戰場之上，倒也物盡其用，馴獸師，不愧是傳說中神奇的存在！
”冷天點頭，繼而說道

　　越帝神色尴尬，這些事情，他身為離越皇帝都不知道，而冷天卻能信手拈來，頭頭是道。

　　“馴獸師？
”荷花皺眉，一臉茫然的看着冷天，問：“上古職業，現在竟還有嗎？
”

　　“這是自然，上古之中，修仙者，馴獸師，煉丹師，煉器師這些古老的職業中，修仙者已經遁隐，我們的師傅，便是古老修仙家族，煉丹師歸入藥王谷，許多珍貴的煉丹法門都已失傳，至于煉器師，便是天機谷的前身，馴獸師嘛，傳說上古大戰之後，這個宗族已經滅絕，卻沒想到竟然還有後繼者。
”

　　“上古大戰莫非是逐鹿之戰？
”荷花恍然，随即點頭道：“曾在古書上看到過隻言片語，言，逐鹿之戰時，蚩尤一族有人操縱食鐵獸為前驅，攻擊黃帝大軍，落敗之後食鐵獸與操縱者被盡數殺死，這操縱者，莫非就是馴獸師？
”

　　“沒錯！
”冷天點點頭，随即看向越帝，道：“得馴獸師便猶如得天地間所有生物相助，可見其威力！
”冷天頗為忌憚的說道。

　　“冷帝說的沒錯，隻可惜那人素來高傲，從不受任何約束，隻在衛都山與百獸為伍，不遠過多為帝國效力，如若不然，我離越戰局，也不會如此被動！
”越帝無奈搖頭，見冷天眼中那略有些興奮的光芒，不由緩緩說道，似要把冷天眸中的好奇與希望掐斷。

　　冷，乃是君卿華登基之後的年号，禮部定的大氣年号，他一概不用，隻用一個冷字，為的是冷家多年的付出與培養，因此，離越皇帝稱呼冷天為冷帝。

　　“衛都山？
”荷花默念，随即不再言語。

　　“言歸正傳，今日能見到二位真面目，再沒有遺憾了，以二位的性情，定然會善待百姓，善待我離越子民，原本年前朕病體垂危之時便已經做出這等決定，不過是見到了太子的成長，不願屈服于命運，想要掙紮一番，如今看來，人，終究無法與天鬥。
”說罷，他從懷中拿出玉玺，虎印，放在桌子上，道：“這是皇帝寶玺和邊軍兵符，送與冷帝，這是朕的誠意，希望朕死後，皇親國戚，不受連累。
”

　　冷天目光轉移到晶瑩透亮的方形白玉之後，搖了搖頭道：“不用了！
這些東西，并沒有什麼用了！
”

　　“怎麼，這些……”越帝一愣，而後站起身來，愕然道。

　　“朕答應你不會傷害你的子民，更不會在你死後傷害你的同族皿親，至于離越國，七日之後，将不複存在！
”

　　“什麼？
”越帝踉跄，身體一晃跌坐在太師椅上，紀月趕忙扶着越帝，越帝衣服上的褶皺越來越多，越來越淩亂了。

　　“那你需要什麼？
”越帝仿佛想到了什麼，顫抖的問：“越帝您的退位稱臣國書！
”

　　“好，朕這就親筆寫來！
”越帝身體晃了晃，身體仿佛被掏空了一般，聲音飄忽的說道。

　　荷花含笑，眸中劃過一抹詫異，這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與冷天所猜想的一樣，隻是，越帝似乎比冷天預估的還要睿智，所有的計劃，都在緩步往前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