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還是差一點……隻能下次再找機會。
幸好,在柳雲錦的身邊,她還安插了兩個眼線。
柳雲錦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我手心裡的螞蚱,她費盡心思也别想蹦出去!
”不甘的眼底泛起幽冷的寒氣。
喬婆子和晴雨兩個人趕緊收拾了東西,朝着後院的方向返回。
不知為何,喬婆子的眼睛一直跳個不停。
隐隐覺得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回到後院的時候,才看清院子裡黑壓壓跪了一片人。
就連穿金戴玉的何氏都跪在了門口邊。
這一次,不僅是喬婆子了,就連柳雲熙都察覺到了不詳氣息。
姗姗來遲的柳雲熙,在跪着的人堆裡,顯得紮眼異常。
坐在屋内軟椅上的柳雲錦隻是輕描淡寫地看了一眼,就悠然地移開了視線,笑着輕抿了一口茶水。
她的“好妹妹”在荒郊野外的祠堂等了她一個晚上,飄飄欲仙的白裙子髒了,臉上的精美妝容也花了。
現在瞧着模樣,人不人,鬼不鬼的,真是滑稽又好笑。
這叫什麼?
偷雞不成蝕把米。
“誰在外面,還不進來。
”老夫人不悅地出聲道。
聽到這蒼老威嚴的身影,柳雲熙一驚,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一向安居平善堂,不管府内事情的老夫人怎麼今日也來了後院?
是因為誰?
柳雲錦?
想到這個可恨的名字,柳雲熙下意識地咬住了唇瓣。
她暗恨地盯着軟椅上自在的身影,像是眼裡紮進了一根刺。
柳雲錦不過是一個庶女,老太太向來最講究嫡庶之别,怎麼可能是因為柳雲錦,罰跪了這麼多人。
肯定是何氏那個蠢女人,又做了什麼蠢事,竟然驚動了老夫人。
老夫人最難對付,因為讨厭何氏,連帶着,對她這個嫡女的态度亦是不陰不陽的,叫人不好把握!
“奶奶――”一道清雅婉柔的聲音響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老夫人握着茶水的手指一頓,但威嚴的老臉上絲毫看不到一點緩和的迹象。
柳雲錦含笑望着柳雲熙緩緩走近的翩跹身影,似在等待一出好戲上演。
柳雲熙蓮步款款走進了屋内,晴雨和喬婆子兩個人都在屋外跪了下來,朝着正位上端坐的老夫人行大禮。
“奶奶今日怎麼來了?
”柔軟的羽睫閃動着,柳雲熙故作親昵地問道。
若無臉上斑斑點點的粉痕,這無辜天真的樣子或許還能迷惑人心。
但頂着一張妝容髒亂的臉,做出這樣的神情來,隻叫人生厭。
老夫人隻稍稍擡了眼睛,瞧了她一眼,就冷哼出聲,“臉也未洗,身上還有一股濁氣,這幅鬼樣子也好意思過來拜見我。
當真以為我老了,不管事了,就這般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
“豈敢!
”柳雲熙委屈道。
心中卻一陣厭恨,說她是一幅鬼樣子。
哼,老太婆都已經半截身子埋入黃土了,也不看看到底誰會先變成鬼!
“外面的天氣太熱。
我記着奶奶說過的養身之道,想着早睡早起,就帶着兩個奴婢出去轉了一圈,鍛煉身子。
誰想到妝容會花,惹了奶奶生氣……”
柳雲熙倒也不笨,将謊話不留痕迹地圓了起來。
深深跪下去的樣子,柳腰盈盈,顯出了幾分楚楚可憐的韻味。
反而顯得老太太是在故意刁難她了。
柳世誠向來最寵柳雲熙,見不得她受一丁點委屈。
“娘親,昨晚的禍事是何氏闖出來的,和雲熙并沒有關系。
娘親還是不要為難她了!
”柳世誠忍着頭疼求情道。
昨晚,他竟睡得那麼沉,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幸好,柳雲錦聰慧跑到了老夫人那求救,才得以保全清白性命。
不然的話,就算今早找到,雲錦這丫頭也留不得了。
未出閣就被人玷污,豈不是家門恥辱,隻能以死謝罪。
隻是到太後那邊該怎麼交代?
說來,劉管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将心思都打到了小姐身上!
要不是何氏授意,他也不敢這麼做。
何氏那賤婦,一心要毀了柳雲錦,手段一次比一次惡毒下賤。
這樣的女人,還能繼續留着嗎?
柳雲熙水眸一晃,将衆人神色看了清楚。
何氏再蠢,這條命也得留着。
何氏好歹是何家嫡女,她的娘親,隻要這個身份在,多少對她而言都有用處。
“爹爹,娘親,她也是一時糊塗。
還請爹爹看在多年的情分上,饒過娘親一次吧!
”柳雲熙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潔白的額頭上立馬紅腫了起來。
真狠!
不用苦肉計,安能得人心……
柳雲錦似笑非笑地垂下眼簾,朱唇抿了抿,似在品味茶香,又似在感歎柳雲熙的用心。
老太太閉眼,轉着手裡的佛珠,對柳雲熙的苦肉計不聞不問。
望着高堂上穩坐不動的老太太,柳雲熙咬牙,心一橫,眼睛閉緊,對着冰冷堅硬的地面,“砰,砰”又是兩個響頭。
這樣清晰響亮的聲音,引得外面的妾室都忍不住探頭探腦地去看,又礙于老夫人的威嚴,偷瞄到兩眼之後,就忍不住勾起嘴唇,笑得得意。
何氏不是一向作威作福嗎?
以為自己是正妻,她們這些都是登不上台面的侍妾。
今日,卻和她們這些妾室一樣,跪在門口,聽候老夫人的發落。
往日不是高坐明堂?
不是趾高氣昂得很?
難怪常言道,風水輪流轉。
何家嫡女,柳府正妻,照樣得給婆婆下跪。
聽着身後稀稀落落的笑聲,何氏隻覺得心如刀絞。
她擡起頭,盯着悠閑喝茶的柳雲錦,又盯着入定般的老夫人看了一眼。
心中恨意難平。
賤人,統統都是賤人!
不是都已經出家不問世事了嗎?
為何又要回來和她争權?
明明都已經策劃好了,偏偏讓柳雲錦跑到了老夫人那裡,不僅讓她撿回了一條命,還倒打一耙。
怨恨地盯着柳雲錦淺笑如常的模樣,她就忍不住想起,柳雲錦被淩辱糟蹋的景象。
唯有那樣的想象,才能讓何氏舒服一點。
小賤人本該被千人騎萬人睡,為何還要好端端地回來!
連累了她的熙兒,她的女兒是柳家嫡女,萬分嬌貴,偏偏受了小賤人的連累,要給老太婆磕頭求饒。
何氏再也忍受不住,心裡又苦又恨。
隻覺得天下人都欠了她們母女兩個。
她快步走到内屋裡跪下,神色僵硬,眉眼中猶帶着一份倨傲。
老夫人冷不丁睜開眼睛,對上何氏毫無悔意,争鋒相對的眼神,忍不住發出一陣咳嗽,“誰讓你進來的,何氏你犯了錯不知悔改,非要氣死我才高興嗎?
”
柳雲錦吹開杯中的茶葉,眼梢劃過一道鋒芒,這出戲正到了熱鬧的時候。
她不上去唱上兩句,也對不起母女兩人昨晚的“良苦”用心。
“奶奶,我怕!
”柳雲錦手一滑,杯子就從她的掌心中掉落,還未涼透的茶水濺了母女兩個一身。
何氏不悅地擡起眼睛,森冷地看了柳雲錦一眼。
像是被這要剝皮抽筋的惡毒眼神吓住了一般,柳雲錦從椅子上跳起,貓兒亂竄似的,跑到了老夫人的膝下,哀聲求救,“奶奶,她要殺我!
奶奶,你一定要救我!
雲錦差一點就沒命了……”
“奶奶在這!
我看誰敢殺你,都反了!
身為主母,不關懷小輩也就算了。
還步步設下狠招,要小輩的命。
何氏你的心真狠!
我老婆子活了這麼大歲數了,也沒見過虎毒食子的事情,何氏你這麼做,不怕遭報應嗎?
”
老夫人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往地上一扔,濺起的熱茶,飛濺到母女兩人的臉上。
仿佛是人吐下的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