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身後傳來一聲急促的呼喝。
柳雲錦停住了腳步,好整以暇地盯着柳雲熙,淡淡道:“不知孫妃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
這一聲聲的“孫妃娘娘”讓柳雲熙覺得刺耳無比!
好似她是個掩人耳目,見不得人的跳梁小醜。
清美的面容透着一股戾氣,柳雲熙柳眉倒豎地盯着她,“柳雲錦你有什麼好神氣的?
南陵王再怎麼功高蓋主,他都隻是個短命的走狗!
這天下還是慕容氏的天下!
我現在當上了皇妃,而你陷害我入冷宮,壞事做盡,也隻是個側妃罷了!
等我當上了皇後,柳雲錦你覺得我會饒過你嗎?
”
柳雲錦望着眼前這張得意又有些癫狂的面容,極淡地勾勒唇角,“有些大話,還是等孫妃娘娘真正當上皇後之後再說吧!
至于壞事做盡……”
鳳眸泛起霜色,“誰又有你做得多呢!
就算是改名換姓,也掩蓋不了那些肮髒過去。
不知孫妃娘娘晚上寝夜的時候,有沒有聽見過冤魂的哭聲。
”
“賤人!
我現在是孫妃娘娘,你還敢這麼跟我說話!
”柳雲熙氣急敗壞,像是被人捏住七寸的毒蛇。
她伸手想打柳雲錦的臉,卻被對方輕而易舉地捏住了手腕。
“咔嚓”一聲脆響,疼得柳雲熙面色發青。
柳雲錦慢聲道:“既然惹了孫妃娘娘厭煩,我就先告退了。
”
姚嬷嬷沖上來想要攔住柳雲錦為自己主子出氣,卻被文嬷嬷,刑嬷嬷兩人擋住,半步都靠近不得。
姚嬷嬷站在外面,尖聲焦急喊道:“反了!
反了!
南陵王府上的側妃也敢對皇妃不敬,快來人啊!
”
聽到南陵王的名号,春月殿前面的宮人猶豫了一下沒敢上前。
姚嬷嬷叉腰撒潑的樣子,活脫脫一隻忠心走狗,“你們都眼瞎了麼?
還不趕緊保護孫妃娘娘,孫妃娘娘肚中懷着的可是當今聖上的龍脈!
另外将那以下犯上的側王妃拿下!
”
還沒等姚嬷嬷說完,肚子上就挨了一腳,被踹到在地。
刑嬷嬷冷眼盯着她,“沒影的話不要瞎說,我們側妃隻是跟你們娘娘牽手說會話,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們側妃娘娘以下犯上了?
”
姚嬷嬷跌倒在地,極是狼狽,顫抖地望着刑嬷嬷,嘴裡不甘念叨:“你……你等着!
”
柳雲錦松開了柳雲熙的手,看着她疼得滿頭虛汗的樣子,淡淡警告道:“後宮人多口雜,孫妃娘娘想當上皇後,有野心還不夠,還得謹言慎行才是。
這一口一個‘賤人’的潑悍樣子,瞧着真叫人厭惡,想必皇上也不會喜歡。
”
說着,柳雲錦饒有深意地盯着柳雲熙的肚子看了一眼。
柳雲熙握着自己發痛的手腕,對上柳雲錦刺透了然的目光,心口一顫,堵在嗓子口的嘲諷憤恨都又咽了回去。
柳雲錦帶人出了春月殿,柳雲熙揉着手腕,眼神陰狠地望着。
若說眼波如刀,柳雲錦隻怕要被她千刀萬剮了。
姚嬷嬷捂着肚子,衣衫上的灰塵還來不及去撣。
她湊到柳雲熙的身邊,滿目陰狠道:“娘娘就這麼放過她嗎?
您可是皇妃!
身份比她金貴多了,要不奴才這就去告訴皇上,讓皇上來為您撐腰。
您懷着龍種,皇上一定能……”
“龍種”這兩個字又讓柳雲熙眉頭一跳,她不耐煩地打斷了姚嬷嬷的話,“不要再說了!
她到底是本宮的親姐姐,傳到皇上那,隻會憑白叫人以為本宮恃寵而驕。
那賤人以為有南陵王撐腰,竟變得不可一世起來了,真是氣人。
”
她可不怕擔上什麼恃寵而驕的名頭,隻是擔心自己肚子裡的“孩子”,萬一被人發現點什麼。
還是深居簡出的好,最起碼能瞞過一日算一日。
日後的榮華富貴,就靠她肚中的“孩子”了!
姚嬷嬷賠着笑臉道:“娘娘真是寬宏大量,剛剛那麼一折騰,不知腹中的龍子有無閃失,要不要奴婢宣太醫來瞧瞧?
”
姚嬷嬷是好心好意,想着隻要說胎位不正,或是有小産迹象,任何一個明目,都能治了柳雲錦的罪。
讓她們剛剛那麼嚣張,竟敢将她踹到在地。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柳雲熙就黑了臉,“行了!
還嫌不夠事多麼?
非要弄得皇宮裡人人盡知?
你明知我的身份尴尬,不宜抛頭露面……”
宮裡人人都知柳秀女穢亂後宮被打入冷宮,卻不知這新晉的孫妃到底是何許人也。
姚嬷嬷被訓斥之後趕緊點頭哈腰,“是,是!
都是奴婢考慮不周,娘娘趕緊回内殿休息。
”
柳雲熙面色陰翳地轉身,她本想邀柳雲錦進宮,給她一個下馬威,讓她好生羨慕嫉妒一番。
到頭來,竟給自己添了不自在。
那賤人着實可恨!
許給三皇子為妃,竟會被南陵王占了去。
南陵王何許人,竟會看上她這麼個俗物!
長得豔俗,又不通詩詞。
自己更适合南陵王才是!
不論從樣貌還是從才情謀略。
柳雲熙想着君頤那張傾國的容顔,那脫俗傲然的氣質,就恨得咬牙切齒。
她費盡心思,也得不到君頤的關注,偏偏柳雲錦那賤人就能成為他的妻室。
想着,柳雲熙死死掐緊了自己的手心,眼中洩出不甘又嫉恨的光芒。
她會得到的!
屬于柳雲錦的一切,她都會得到……
出了春月殿,柳雲錦攏着身上的銀鼠披肩慢慢走着,文嬷嬷搓了搓雙手,“那春月殿真冷,外面日頭照着還暖和些。
”
柳雲錦望着遊廊邊垂柳,淡漠道:“未央宮前霜若雪,美人未老,皇恩先絕。
後宮裡的宮殿,每一間都是冷的。
”
前世,她居于皇後所住的鳳栖宮,亦是如此。
這後宮中的每一間宮殿都盛滿了女子的愛恨一生,是她們繁華囚籠,亦是她們沉重棺柩。
入宮新秀不知愁,笑看老妪霜滿頭。
刑嬷嬷與文嬷嬷似有感歎,這座皇城埋葬了太多女子的一生,她們以為自己能夠榮華一生受盡恩寵,到頭來更多的卻是獨守涼夜盼君來歸。
幸好大小姐當初并沒有選擇入宮……
剛過了九曲橋廊,就遇上了下朝的慕容玉。
東陵中朝服多為紫色,色澤越濃身份品級越高,當然并不是人人都能身穿紫袍。
唯有皇親國戚,權重之臣才能得此殊榮,紫衣加身。
慕容玉看見了她,同樣頓住了腳步。
兩人相逢,誰也沒有開口。
慕容玉穿着正紫色的朝服,如玉華容消瘦了許多,微微凸顯的顴骨叫人心疼。
風影沙沙,花葉零落,本是極美的畫面。
但需忽略了柳雲錦眼中的歉然,與慕容玉臉上的複雜。
忍了許久,他仍還是上前一步,眼梢在微微跳動,眼底劃過怅然與憤恨。
“雲錦,我以為你與其他女子不同!
我們已訂下了婚約,你竟還是負了我,連累了婼兒。
就連皇奶奶也因為此事傷身不起,你可曾悔恨自責過?
”慕容玉低沉的聲音透着沙啞,好似許久都未曾好好休息過。
柳雲錦擡眸直視着慕容玉的眼睛,慢慢道:“殿下應該早就清楚我中意之人到底是誰!
我也曾明确拒絕過殿下。
殿下卻一意孤行,非要娶我為妃,其間發生的雲雲,當真隻是我一人的過錯嗎?
”
慕容玉的臉色倏忽一白,他确實有私心,想得到她,占有她,哪怕知道她心中所愛另有其人。
可他從未想過這點私心會害了那麼多人。
太後,慕容婼都是無辜的。
他的身子在輕顫,玉華容顔上交織着憤怒與失望,清澈眼底聚起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是我看錯你了!
就算你不願嫁我為妃,又何必要害婼兒的性命!
”
慕容婼在迎親的路上滾下山崖生死不明,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這次雖不是她出手,但也跟她脫不了幹系。
“三殿下是想來興師問罪的?
既然如此,就請殿下提交給禦史台,讓禦史台來捉拿我,将我問罪。
這樣一來,也能為清婼公主報仇了。
”柳雲錦淡淡地望着慕容玉,眼中的歉然已經消散。
她不是善人,她心中的愧疚是對慕容玉,而不是對慕容婼。
慕容婼險些幾次要害過她的命,她若為慕容婼掉崖失蹤感到惋惜自責,那就真的顯得可笑之極。
況且,慕容婼知道君頤如何對待她,還要一門心思地往他身上撲,就已經在自讨苦吃了。
這能怨得了誰?
飛蛾撲火,也是自甘情願罷了。
既是自甘情願,那就不是任何人的錯。
“你……”他沒想到柳雲錦的态度是這麼的平靜,甚至是有幾分嘲谑,“将你交給禦史台?
哈哈……”
慕容玉自嘲失笑,提步向柳雲錦走來。
這個舉動吓得文嬷嬷,刑嬷嬷齊齊擋在了柳雲錦的面前,謹慎地盯着慕容玉,“三殿下息怒!
殿下還請您冷靜些!
”
慕容玉盯着她們,喝道:“滾開!
”
文嬷嬷與刑嬷嬷一愣,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三皇子美玉般的人兒,這般失态發怒,真是頭一回。
饒是如此,文嬷嬷和刑嬷嬷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生怕三皇子會做出什麼傷害大小姐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