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錦坐在淡薄堅硬的木闆床上歎了一口氣,刑嬷嬷掀了門簾進來,眼下日頭已經偏西,晚風似裹挾了冰晶一般,冷得刺骨,刑嬷嬷搓着自己的雙手道:“小姐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不若眼下沒事,好好睡上一會,有老奴守着。
”
柳雲錦摸着發僵的被褥搖了搖頭,之前趕路的時候不覺得,現在靜下來之後,才發覺渾身癢得難受,她頭發連身子都好幾天沒洗過了。
嬷嬷眉眼皺了皺,小姐在府中每天都能洗澡沐浴,極是舒坦。
這一次來邊塞真是受苦了。
“小姐,老奴去給你要一點水來,小姐擦一擦身子也是好的!
”刑嬷嬷準備往外面走,被柳雲錦喚住了。
“嬷嬷不必去做無用功!
荒野之地,水本是稀少,哪輪得到我們洗浴。
隻怕供了三殿下,五王爺和南陵王之後,剩下的勉強夠吃喝罷了。
”柳雲錦扯了扯自己的衣領,讓寒風吹着,減去一些不适感。
在微弱的暮光之中,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小姐的話極有道理,但是一直不洗澡,哪裡能受得了……刑嬷嬷搓着雙手想着法子。
柳雲錦已經站起了身子,遲疑了一會道:“嬷嬷若是不嫌棄,我可以去要一些三殿下沐浴用完的水。
”
“老奴怎敢嫌棄!
”刑嬷嬷稍稍一愣之後,便順從恭敬道。
柳雲錦出了帳篷,抓過一個巡查的小兵問路,“三殿下住在哪裡?
”
小兵看着這張明媚豔華的面容,娃娃臉上一片火燒,有些害羞地指了指不遠處,有她住的地方三倍大的帳篷道:“三殿下住在那裡,要不要小的帶您過去。
”
弱弱的聲音帶着一絲親近,一絲渴望。
柳雲錦伸手捏了捏額角,有些頭疼,這些遠居塞外的士兵太久沒有見過女人了,連她這種女扮男裝,好看一點的“少年”都不肯放過!
看着小士兵紅撲撲的面頰,害羞又想親近讨好的眼神,她猶豫是不是要找個面紗蒙上才好。
“好吧……”看着小士兵小狗見了骨頭似的眼神,她真的很難拒絕。
快到三皇子帳篷門口的時候,柳雲錦的目光被一頂暗紅色的帳篷吸引了過去,如此浮華豔麗的色彩,在白色或者灰色的帳篷之間頗有鶴立雞群的味道。
是誰腦子異于常人,選這麼刺眼的顔色,想成南诏敵軍的集火目标?
而且這個占地最廣的帳篷前面,一個巡查的士兵都沒有,仿佛是一塊禁忌之地,旁邊有士兵見了都是遠遠地繞着走。
小士兵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後,壓低聲音道:“大人,這是南陵王的帳篷。
南陵王嫌外面巡查士兵走來走去吵着他睡覺,讓方圓幾裡之内不讓人靠近。
”
果然,隻有獨領風騷,異于常人的大妖孽才會行事如此“特别”。
柳雲錦進入帳篷的時候,慕容玉正在看手中的文書,見來人是她,将手中文書合上,起身走到她的身邊,永遠溫潤的眸子,像是蕩漾着一波秋水,映入她的身影後泛起幾圈淡淡的漣漪,“阿澈,你來找我?
”
看着慕容玉臉上淺淺喜悅的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她都有些說不出口了,“殿下……我幾日沒有沐浴過……”
“我讓長空給你送一份熱水去!
”慕容玉知道她是女兒身,女兒家都愛幹淨,哪怕是将自己沐浴要用的水讓出來給她,也無妨。
“不必了殿下!
我知道荒漠之中取水不易,而且微臣隻是區區四品官職不敢占用了本該屬于殿下的東西。
隻求……殿下沐浴完之後,能将剩餘的水送進我的帳篷就好。
”柳雲錦垂下睫毛,也不敢去看慕容玉的表情。
這個要求确實怪怪的,男女同用一桶水,頗有點“鴛鴦浴”的錯覺……
“阿澈,你不用這般委屈自己……”慕容玉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道,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移向了别處,銀色錦衣襯着的玉白色面容上又染上了淺淡的绯色。
她可以是一朵铿锵的沙漠玫瑰,也可以是江南雨霧中的牡丹,溫柔又體貼。
一時間,帳篷中的氣氛有些怪異的暧昧。
柳雲錦趕緊拱了拱手道:“我沒有其他事情了,殿下好好休息。
”
慕容玉淡淡“嗯”了一聲,想讓柳雲錦在他這多留一會,卻又找不到理由開不了口。
看着她出了帳篷,似乎帳篷中還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氣息,若是能擁她入懷,又是怎樣一番感受?
清澈溫雅的眸閃過一絲怅然,一絲欲望。
許久之後,慕容玉才重新平靜了心湖,打開手中的文書細細思索。
……
出了慕容玉的帳篷,柳雲錦正好看見四個士兵擡着一個沉重漆花的浴桶進了君頤的帳篷。
在外打戰,連浴桶都用得這麼精緻!
呵呵,臭妖孽還能再會享受一點嗎?
她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不算好聞的味道之後,眸子懶懶眯起,心中有了決定。
不能看着自己男人如此享受,而她一個女人家卻在外面受苦。
夫妻嘛!
當然是有福同享,有澡同洗才是。
等超大豪華浴桶送進帳篷之後,柳雲錦一個閃身鑽進了君頤風騷色的帳篷裡面。
而這一幕被一道潛伏在後面無聲的黑影看了清楚,許久沒見到柳雲錦出來,他無聲消失在了巡邏的士兵之中。
五王爺的住處,高大的黑色剪影坐在四方椅座之上,腳下踩着一塊雪色的虎皮。
套着護腕的左手上停着一隻毛色極佳,野性難馴的海東青。
“王爺,剛剛三殿下帶來的少年進了南陵王的帳篷,”一道薄薄的黑影,以額貼地,聲音嘶啞地禀報道。
“哦?
”有人竟能踏入南陵王的領地,或者說三殿下身邊的人居然跟南陵王有牽連,座椅上黑色的剪影挑了挑漆黑如墨的劍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跪着的人影不敢擡頭繼續道:“屬下在外面守候了許久,一直沒有看見他出來,而且裡面也沒有異樣的聲音。
所以屬下猜測,那個少年是南陵王派到三殿下身邊的線人。
”
座椅上的黑色人影伸出指尖摩挲着海東青腹下的軟毛,無聲笑了起來,“還真有意思!
妖冶特别的少年,不近聲色的南陵王……君頤手中眼線遍布朝野,用不着把這一顆眀棋放在慕容玉的身邊。
一直潔身自好的慕容玉也對他格外在意,他的身份還真叫人好奇呢!
你去繼續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本王都想知道。
”
這個少年或許是個契機,讓他不再做常德太後手中圈養的一隻猛虎。
誰說慕容氏就一定要效忠慕容一脈?
……
柳雲錦非常順利地潛入君頤的帳篷裡,過于順利反而叫她覺得是有人故意想讓她進來。
巨大的浴桶之中熱水清澈,旁邊皂胰子,純白色擦巾布都是一應俱全,唯獨少了要沐浴的人。
柳雲錦細細察看了四周,确定空蕩蕩的帳篷裡面一個人都沒有,就開始伸手大膽地解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黑色煙塵的男裝墜地之後,屏風間露出一截白嫩如藕的小腿。
她從脫下的衣裳上輕跨而過,将雪白的身子一點點沒入水紋恰到好處的浴桶中。
溫熱的水貼上皮膚的那一瞬,真是無比的舒坦滿足,簡直是神仙都不換。
柳雲錦眯起長卷的羽睫,像一隻享受的貓兒。
很快水下的身子,泛起一個激靈。
她想起君頤随時都可能回來,玉背瞬間繃緊,拿過旁邊的布巾,加緊時間擦洗身子。
将将洗到一半,簾幔輕晃,一道高挑修長的身影映在了屏風上。
水中的柳雲錦咬着唇瓣,翻了翻尴尬的鳳眸,一臉無語望蒼天。
格老子的,要不要這麼巧!
她屏住呼吸,悄悄的,悄悄的,将身子埋入水中,不泛起一朵水花。
屏風外面君頤慢條斯理地解開腰帶,将身上的戰衣铠甲一件又一件脫下,整齊有序地挂在屏風上。
完了!
躲不過了!
絕色的裸男已經走到浴桶旁邊,輕聲一笑,如繁花墜地,“你還想在本王的浴桶中藏多久?
”
她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居然也被發現了!
他真是長了一雙狼耳朵!
一瞬間,她從浴桶中鑽出,黑色如藻的長發遮在臉前,一隻手擋着兇前春光,一手就去搶屏風上挂着的衣裳。
這個場景無比熟悉!
每一次洗澡,她都能撞見這個男人。
而君頤的速度比她更快,在她淩空一躍的同時,微涼的手如寒蛇般纏上了她的腰肢,入手的觸感柔滑細嫩,不像男人會有的腰。
掌心聚力,輕而易舉地将她重新按回了浴桶之中,濺起一地水花。
“唔!
”她才發出一聲輕微的痛呼,就被人鉗握住了下巴,猛然擡起了她的臉。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人捏住下巴,霸道的男人是不是都偏愛這個動作?
晶亮淺澈的鳳眸噙着一絲愠怒,撞上了君頤冰冷的異瞳,看清水中佳人的模樣之後。
琥珀色的瞳仁驟然緊縮,瞬間傾國的玉容被霜雪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