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臉色僵了僵,又要訓斥,被柳雲錦開口打斷了,“弟弟趕緊回位置吧!
已經沒事了!
”
柳雲澈劍眉深擰,哪還有吃什麼團圓飯的心思。
看何氏那趾高氣昂的态度,根本就沒有把他們當成一家人過,既不是一家人,還吃什麼團圓飯!
柳雲熙适時柔美溫雅地站起了身子,笑着打圓場道:“我娘親她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姐姐,弟弟都别往心裡去。
雲熙在這裡代替娘親給各位賠不是了!
”
幾個姨娘的臉色緩了緩。
柳雲澈卻完全不吃她這一套,嘴裡嘀咕道:“什麼刀子嘴豆腐心,我看她是刀子嘴石頭心,又冷又硬。
”
老夫人偏愛她的這唯一孫子,語氣放緩道:“雲澈過來吧!
别跟她一般見識了!
氣壞自己的身子不值當。
”
聽着語氣,一家人都嫌棄她何翠珠。
在何家的時候,她向來都是衆星捧月,哪用受這些下賤人的閑氣。
何氏捏着筷箸的手繃緊,幾乎要把筷箸捏碎在手裡。
因為這一場鬧劇,原本說說笑笑的晚宴冷了幾度,再好的飯菜吃起來也失了味道。
幾個姨娘草草吃了幾口就說沒胃口,想要回自己的院子休息了。
柳雲熙的手一頓,眼裡飛快地掠過一抹精光,對身邊的丫鬟芳兒低聲吩咐了幾句,芳兒心領神會,眉頭挑了挑。
芳兒原本是花園中修剪花葉的末等小丫鬟,因為一張嘴能說會道就被柳雲熙要了過去。
教了她一些基本的禮儀之後,就讓她頂替了晴雨的位置在身邊伺候。
晴雨現在雖然依舊跟在柳雲熙的身邊,卻遠不如芳兒受寵,隻能幫柳雲熙做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柳雲錦用餘光目送着芳兒出門,目光洞徹了然。
柳雲熙終于要開始動手腳了,幸好她也用銀錢收買了一些廚房裡的下人。
暗中柳雲錦做了一個手勢,文嬷嬷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門外。
不一會芳兒就端着托盤過來了,盤中放着一隻銀質酒壺,酒壺旁放着十幾隻同樣銀質的酒樽。
文嬷嬷也走了進來,彎腰似為柳雲錦夾菜的時候,在她耳邊飛快地說了幾句。
一溜煙的功夫,芳兒已經倒好了酒,一隻隻井然有序地放在每個主子的面前。
幾個姨娘眼中閃過贊許,冬天喝點熱酒最暖身不過。
之前對柳雲熙的成見都煙消雲散了,隻覺得二小姐不僅通情達理,連身邊的丫鬟都調教得很好,極為妥帖細緻。
柳雲錦盯着芳兒手中的酒杯,目光深不見底。
剛剛文嬷嬷告訴她,芳兒在其中一個酒杯中抹上了一點藥粉,現在用熱酒一沖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這隻被抹了藥粉的酒杯肯定是送到了柳雲澈的面前。
銀杯盛酒,若是下毒會被看出。
柳雲熙步步周全,将自己的嫌疑撇的一幹二盡。
芳兒抹的就算不是毒藥,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來我們一起敬老夫人一杯。
”柳雲熙盈盈站起了身子,帶頭道。
隻是一點清酒而已喝不醉,全桌人都站了起來,朝着老夫人敬酒。
現在阻止肯定是不行,她沒有辦法證明柳雲澈的酒水有問題。
在這關頭,柳雲錦的腦子轉得飛快,想着破解之策。
她不僅要保住柳雲澈的命,還要把何氏母女兩人的惡毒計策公之于衆。
轉眼間,已經敬酒完了。
柳雲錦向柳雲澈提醒道:“喝酒傷身,弟弟少喝一些。
”
尋常人聽不出什麼,隻覺得是姐姐對弟弟的關心。
何氏母女兩個人卻是草木皆兵,柳雲熙眸中銳芒劃過,死死地盯着柳雲錦,想要弄清楚她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何氏更是急切道:“不過是喝幾口酒而已,你何必那麼擔憂!
雲澈是男兒,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
聽何氏這欲蓋彌彰的話,柳雲錦就更加确定她們母女兩個有鬼。
但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她隻清淺不明地笑道:“我隻是關心雲澈弟弟,夫人何必這麼緊張呢!
”
何氏怕露出馬腳,難得不和柳雲錦争辯。
宴會上的氣氛變得詭谲莫測起來。
柳雲熙見柳雲澈的酒杯空了,臉上劃過一抹算計得逞的喜色,她招來了芳兒,“去給三少爺再倒上一杯,三少爺難得回府一趟,我這做姐姐的要為他接風洗塵。
”
芳兒得令,端着酒壺接過柳雲澈的酒樽,又幫他滿上了一杯。
柳雲錦裝作喝茶,眼神卻在細緻看着,看到芳兒倒酒的時候,手指又在杯沿上抹了抹。
她們擔心藥量不夠,一次害不死柳雲澈。
大堂的木窗被風雪吹來,呼嘯的東風卷着一陣碎雪灑進了屋子,帶着一陣刺骨的寒徹。
外面漆黑的天幕看不見一點亮光,隻有漫天飄零的雪。
下人慌忙把窗戶關上,外面凜冽的風聲沒有停下,仿佛有無數的野獸在哀嚎。
還真是風雪欲來,陰謀疊起……
柳雲澈有點猶豫,他的酒量很好,但柳雲錦明顯不想讓他多喝,他也不想違逆了柳雲錦的一片好意。
話說,隻是喝了一杯,不知怎麼的頭就開始暈暈沉沉的了。
柳雲錦看着柳雲澈星眸中的恍惚迷茫,就知道藥效起作用了,頓時,心急如焚。
她咬了咬嘴唇,讓疼痛提醒她沉着理智。
看來這酒水中放的不是毒藥而是蒙汗藥,難怪柳雲澈被人推入河中時沒有掙紮叫喊,因為那時他早就沒了知覺,神志不清了。
“雲澈你怎麼不喝呀?
難道是瞧不上我這個做二姐的嗎?
”柳雲熙淺柔笑道,眼中是咄咄逼人的寒光。
“我……”柳雲澈動了動嘴唇,用手抵着自己發暈的頭。
“雲澈這幾天身體不适,妹妹何必要勉強他?
”柳雲錦再也坐不住,鳳眸冷光如霜,同樣似笑非笑地盯着柳雲熙,“當然妹妹是一片好意,這酒我就代雲澈喝了。
”
她端起了面前的酒樽,似要一飲而盡。
一桌人都察覺到了不對,不過是敬酒而已,怎麼也弄得“刀光劍影”的?
柳雲熙抿了抿嘴,臉色蓦地陰沉下來,很快柳雲熙又挂上了極淡的冷笑,“我知道姐姐和雲澈關系很好,但你終歸不是雲澈的親生姐姐,哪有資格代替雲澈喝酒。
”
說着,她轉頭看向有些神志不清的柳雲澈,委屈道:“我隻是一片好意,雲澈弟弟都不給我這個面子嗎?
我同樣也是你的姐姐,你可不能這麼厚此薄彼!
”
柳雲澈的眼皮在打架,根本聽不明白柳雲熙在說什麼,揮了揮手極其不耐煩,“我頭疼,不想再喝酒了。
”
老夫人這才瞧見柳雲澈臉色的不對,仿佛是喝醉了一般。
心中有些奇怪,她記得雲澈并沒有喝上幾杯,醉得也太快了些!
但老夫人沒有多想,隻招來了院中小厮,“三少爺喝醉了,趕緊把他扶回去休息。
”
這個小厮面生得很,根本不是經常跟在柳雲澈身邊伺候的人。
柳雲錦搖了搖手中的酒杯,臉色明滅難測。
何氏母女兩個人織成的詭計殺網,終于鋪開了……
看柳雲澈被小厮扶了出去後,柳雲熙唇邊的笑意更深了。
柳雲澈喝不喝這杯酒都不重要了,看他那副昏昏沉沉的樣子,就算淹死在河塘裡也不會有一點掙紮的力氣。
陳姨娘整個宴會都是心不在焉,看柳雲澈被人扶出去後,一顆心更是高高的懸着。
老夫人目送柳雲澈出了大堂的門後,才收回了視線,對柳雲熙責備道:“雲澈都那樣了,你還要逼他喝酒,非要喝出什麼事來才高興嗎?
還是雲錦體貼疼人。
你啊,就跟你娘一個樣,做事一點沒數。
”
面對老夫人的責備,柳雲熙的臉色沉了沉,随即無所謂地笑了起來。
罵吧!
罵吧!
反正再過一會你最疼愛的孫子就要死了。
原本陳姨娘還對柳雲錦的話半信半疑,現在看來,何氏母女是真的沒安好心!
雲澈在她那喝過酒,酒量好着呢!
哪裡會醉得這麼快,醉得這麼狠。
陳姨娘如坐針氈,一刻都待不住了,眼神直往柳雲錦那邊瞟。
見陳姨娘這麼沉不住氣,柳雲錦怕再等一會,陳姨娘就要做出别的出格事來,趕緊朝陳姨娘做了一個手勢。
陳姨娘得了她的手勢,就像是得了救命稻草一般,直直地站了起來,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柳雲錦的眸色暗了暗,神色有些僵硬,陳姨娘這麼做也太明顯了。
“我……我要給大小姐敬酒,感謝她對雲澈的照顧。
”陳姨娘結結巴巴道,端着酒杯的手都在顫抖。
幸虧院中人都知道陳姨娘膽小怯懦,沒有見過世面,隻以為她是太緊張,也沒有多在意,多懷疑。
柳雲錦故作鎮定,為陳姨娘的不自然做遮掩,笑着道:“姨娘言重了……”
文嬷嬷眉頭微皺,大小姐的計劃,眼見就要毀在陳姨娘的身上了。
文嬷嬷不動聲色地伸出了腳……
陳姨娘一心想着快去救自己的兒子,動作極其不自然地來到柳雲錦的面前,沒有注意到文嬷嬷伸出的腳,一個趔趄,将酒全都潑到了柳雲錦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