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陉西口雖在太原郡,但那是廣義上的井陉,真正狹窄的井陉幾乎全部位于常山國中,從上艾縣開始,直至井陉縣,長達一百多裡。
不過上艾縣雖然劃分在常山國中,但實際位置在太行山中部偏西,與上黨郡北部緊鄰。
對于井陉,張遼後世就曾走過,從上艾縣蜿蜒走出二十多裡,就是一段燕趙古長城,長城上有舊關,不過早已廢棄,張遼暫時也沒有修複,這道古關口就是後世有名的娘子關。
張遼當初離開常山時,将井陉道交給了高覽和黑山軍把守,高覽負責西口,黑山軍則負責娘子關這一道口。
将士們從古關用餐後,一路向東,道路更加狹窄,天空仍飄着雪花,雖然不大,卻也不适合行路,但從常山傳來的消息比較緊急,張遼怕高覽出事,便冒雪行軍。
一路上積雪頗多,不易行軍,戰馬蹄子上都裹了又厚又粗糙的麻布防滑,本來有滑雪闆,親衛都會用,但卻不敢用,因為有的路段一側就是深溝河谷,一旦滑下去就屍骨無存了。
直到午時,他們才行了一半,此次跟随張遼行軍的還有郭嘉,另一側則是虎牙,張遼肩頭還有金雕小金。
看到郭嘉一路似乎都在思索什麼,張遼搓了搓手,笑道:“奉孝,在想什麼呢?
”
郭嘉帶着裘皮帽,縮在厚厚的裘衣裡,聞言道:“嘉在思索,為何高将軍來信,是令人以快馬送來,而非通過飛鴿傳書。
”
“嗯?
”張遼不由一怔:“這個我倒是沒想過。
”
郭嘉哈了口氣,道:“而今袁紹派長子袁譚、公孫瓒派愛将田楷争奪于青州,冀州暫時安定,而袁紹已掌控了除中山、常山之外的所有郡國,他必傾盡全力謀取此二郡,故而嘉在想,袁紹會怎麼做?
”
張遼皺起眉頭:“太行山以南尚有于毒等黑山賊,袁紹未必會傾力奪取二郡吧?
”
郭嘉搖頭道:“主公與黑山軍,袁紹會選擇先對付誰?
”
張遼一怔,随即咧了咧嘴:“恐怕是我了,那家夥的心眼不大。
”
不說他幾次擊敗袁紹,揭過袁紹的短,單隻他趁火打劫,搶了袁紹冀州近半數的糧草和兩郡之地,就足以令袁紹對他咬牙切齒了,或許袁紹對他的恨還超過了恨公孫瓒。
“如此,袁紹會不會讓主公安穩抵達二郡?
”郭嘉面色凝重的道。
張遼面色微變,他瞬間想到了許多:“莫非高覽……”
他手下幾大将領,典韋、趙雲、高順、徐榮都屬于死忠的那種,而張郃和高覽在曆史上是有過背主行為的,官渡之戰二人叛亂對于袁紹是個很大的打擊。
如今張郃在他手下多年,忠心自不必懷疑,而高覽一直在外,就不好說了。
張遼不懷疑高覽的品質,關鍵在于袁紹這個人從外表上看完全是高大上的明主,出身四世三公豪門,氣宇軒昂,愛賢納士,寬和待人,何況他如今是冀州牧,而高覽是冀州人,很容易招攬的。
郭嘉道:“無論高校尉是否有變,但論智謀,他恐比袁紹手下幾個智謀之士略差,袁紹定然會料到他請主公東進,如此,袁紹會不會在途中埋伏?
”
張遼面色大變,他立時環顧左右,此時他們位于狹窄的井陉道中,如果被伏擊,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此次他真的是大意了,誠如郭嘉方才的懷疑,高覽來信為何不用飛鴿,而是令人送來?
這其中莫非有什麼暗示?
還是出了什麼變故?
他此時倒不懷疑高覽了,如果是高覽叛變而設陷阱引他前去,傳信必然用的是飛鴿,而不是異乎尋常的派人親自送!
如果高覽沒有叛變,那這信又是誰送來的,自己對高覽的畢竟并不是那麼熟,誰也可以模仿,他不禁想到了高覽手下的趙浮、程奂,會不會是他們叛變?
這時,郭嘉又道:“主公當初将井陉道交予高校尉與黑山褚定,如果袁紹真謀算主公,而黑山軍也沒傳來消息,那黑山軍恐怕……”
張遼額頭不由冒出冷汗,如果黑山褚定叛亂,那他們此次恐怕真的兇險了!
褚定最熟悉井陉四面地勢,而且兵力足有五千,如果再加上袁紹派出的兵馬,那恐怕要有一萬吧,而自己隻帶了一千多人。
張遼立時讓親衛放慢了速度,他取出懷中望遠鏡,向前後望去,卻隻見到茫茫雪花,什麼也看不清。
“奉孝,眼下該當如何?
”
敏銳的直覺告訴張遼,郭嘉的猜測是對的,他們如今的情形極為兇險。
郭嘉急聲道:“當務之急,是查探敵情,看是否有埋伏,在哪裡埋伏?
”
張遼皺眉道:“茫茫大雪,兩側皆是高地,總有谷峪,也是積雪一片,斥候不易查探,恐有錯漏,釀成大禍。
”
郭嘉搖頭道:“如此雪天,敵人必不會隐蔽在左近谷峪,否則要隐蔽不動,早已凍僵,如何作戰,故而吾猜測其或處于高地,在我等看不到之處,可舒活手腳,隻需以巨石滾木襲擊便可,或在前後包抄,等待時機。
”
他說罷看向張遼肩頭的金雕:“主公,此雕可用乎?
”又看向張遼另一側:“此虎可用乎?
”
張遼一拍腦袋,如此雪天,人看不清東西,但老虎是可以的,老虎不但嗅覺靈敏,也善于潛伏,很容易查到埋伏之地。
而金雕更不用說,雖然還沒有成年,但視覺銳利,飛在空中完全可以查探下方人群,張遼也專門請胡人訓練過金雕探查敵情,否則豈非太浪費了。
他二話不說,放出金雕和虎牙。
金雕速度快,飛在空中,先是向後,張遼以望遠鏡觀察,看到金雕在後方大約十幾裡出發出尖唳,在空中劃着圓圈,他不由額頭冒出冷汗,後面果然有敵人跟随,而且為數不少于五千。
緊跟着金雕又繞向前方,在前方同樣十數裡處,再次發出尖唳,緊跟着是前方右側,左側。
自己果然陷入了重圍!
他不知道金雕傳遞的信息是否準确,但如果準确的話,此次埋伏包抄他們的敵兵不下萬數!
袁紹可真是下了大本錢!
也是,如果換做自己,恐怕也會傾盡全力,一萬的兵力或許還是自己保守的估計。
而且從兩側傳來的消息看,兩側有兵力,那必然是埋伏在陉道兩側高地上,恐怕正如郭嘉所說,巨石、滾木早已準備好了。
這次一個不好,自己這條命就要丢在這裡了。
親衛營的戰鬥力是不錯,武器也精良,但地勢不利,更落入陷阱,要反攻實在困難。
這時,虎牙在附近轉了一圈回來,擺了擺尾巴,表示這附近沒有敵人埋伏。
總算還有一絲喘息的幾乎,也幸虧郭嘉察覺到情況不對,否則自己一頭栽進陷阱,早就全軍覆沒了。
不過縱然一時沒有危險,但他們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被堵在這中間,遲早也是絕境。
張遼凝眉道:“奉孝,這次危險了,前後皆有伏兵,而且後方伏兵恐怕更多。
”
郭嘉道:“主公,當務之急,須尋一處可歇腳固守的地方。
”
張遼打量着附近地形,兩側有不少泉水溪流,他心中一動,道:“前面四五裡處,是一條河流南北橫穿陉道,為綿蔓水。
”
郭嘉眼睛一亮:“可是韓信當初背水一戰之地?
”
“不錯,真是,我上次從常山返回太原時曾路過,綿蔓水兩側有蘆葦、樹林,或可歇腳固守。
”
郭嘉道:“如此正好,敵人必然在綿蔓水上下遊布有伏兵,但不會靠近陉道,我等當迅速尋找一處合适之地固守,做好防禦,而後放回信鴿,等候援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