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快馬一路疾馳,沿途沒有絲毫耽擱,直奔畢圭苑,見到了剛在畢圭苑安頓下來的董卓,李儒依舊是跟在一旁。
“屬下見過相國。
”
“哈哈,文遠來矣。
”董卓心情不錯,看到張遼這個愛将,不由開懷大笑。
“相國,屬下奉命前來護送西遷,隻是一來雒陽,就看到如此亂象。
如此遷都,恐出大亂。
”張遼開門見山,直入正題。
“休要再提了。
”董卓黑着臉擺擺手:“HN尹朱儁裝病在榻,雒陽令郭珍貪奢無度,被司隸抄家處斬,老夫新任雒陽令剛剛到位,尚未熟悉事務……”
話音未落,突然有人急匆匆來報:“禀相國,雒陽令司馬防家眷逃走。
”
“好一個司馬防!
”董卓臉一下子鐵青,喝道:“将他的家眷全部捉回來見老夫!”
見此情形張遼哪還不明白,果然是那些大臣反對董卓遷都無果,便對董卓陽奉陰違,或是出工不出力,如今的董卓也是處于無人可用的窘境。
“不提這些。
”董卓擺擺手:“文遠,明日再領兵護送西遷不遲,且先談談的你想法,這關東群賊該如何應對?
”
張遼正色道:“關東群賊,各懷私心,各謀其利,地位并列而各不相從,軍力衆而心不一,以相國之兵力,依托險關,足以固守,待其遷延無功,糧草耗盡,自然退去。
”
“好!好!文遠果是知兵之人,此言深合老夫之意。
”董卓撫掌大笑:“那麼,依文遠之見,老夫有該如何令關東群賊歸附,不再作亂?
”
張遼道:“此非一時之功,相國,眼下還是當悉心布置遷都之事,免得百姓傷亡太大,釀成大禍!”
董卓不以為然的道:“遷都大計,死些黎庶不足為奇。
”
張遼沉聲道:“屬下今日所過之處,死傷已有千百,如此看來,遷都不過半日,整個雒陽的死傷當有萬數,而這不過才短短半日,若是旬月下來,雒陽百萬百姓最終抵達長安的怕是隻有十之一二!唯相國明察。
”
董卓面色有些難看,虎視張遼:“汝莫非也要阻攔老夫遷都乎?
”
張遼斷然道:“遷都乃相國大計,屬下怎能阻攔,隻是想讓遷都之事更加順利。
”
“嗯……”董卓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轉怒為笑:“文遠倒是一番忠心,不過遷都之事,老夫已有計議,将黎庶結成小隊,沿途以步騎驅趕,可令其蹈滄海,又豈敢為亂?
”
張遼沉聲道:“相國驅趕百姓入關,隻因關中凋敝,本是為了充實關中人口,若是死傷慘重,又如何能充實關中?
”
董卓一愣,随即搖頭道:“文遠過于看重黎庶了,區區黎庶,不過用來耕田、募兵、納賦、服役而已,如同大河砂礫,何須舍本逐末,世家、名士、猛将、強兵才是根本。
”
張遼反駁道:“當今大勢,世家确實不容小觑,然而相國可能納世家為己用?
”
董卓面色一僵,有些惱羞成怒,他也知道,世家根本看不起他這個涼州出身的豪強。
張遼卻不等他說話,便大聲道:“自古以來,凡成大事者,縱不惠民,亦不擾民,遼未曾見有擾民害民者,相國欲中興大漢,根基有二,一為世家,二為百姓,而今世家自矜,不附相國,相國當依托百姓,要以百姓為用,而非百姓為仇,又豈能無視百姓生死,斷了另一條根基?
”
董卓盯着張遼看了片刻,張遼神色沉着。
董卓哼了聲:“文遠此言過矣,黎庶手無寸鐵,目不識文,何能為根基?
”
張遼反駁道:“相國,恕屬下直言,昔日正是朝廷不愛百姓,乃至張角之流有機可趁,黃巾之亂暴起,正是不愛涼州百姓,大失百姓之望,才有涼州亂起,乃至朝廷風雨飄搖,相國才有機會入主雒陽,執掌大權,而今相國在位,又豈能不恤百姓,留給他人取事之機?
”
董卓被張遼這一番大膽的言辭震驚了,便是一旁的李儒也有些發懵,沒想到張遼在威勢日重、喜怒無常的董卓面前也敢如此之虎!
他看董卓目光灼灼的盯着張遼,而張遼也毫不退縮,氣氛有些緊張,忙道:“相國,文遠此言倒也有理,保護了百姓,多些兵源與賦稅,也是好的。
”
董卓卻突然拍案哈哈大笑:“好!
很好!
此良言也!
”
看到董卓如此神情,張遼緊繃的心中也松了口氣,忙道:“相國英明。
”
董卓又是一陣大笑,笑罷看向張遼:“而今遷都伊始,卻已一片亂象,非是老夫坐觀黎庶傷死,實在是兩百裡方圓,二十萬戶,難以整治,老夫也是無可奈何,文遠既出此言,卻不知可有良策?
”
“不敢言良策。
”張遼點了點頭,道:“屬下确有幾個想法。
”
董卓擡手道:“快快道來。
”
張遼道:“一者,不可操之過急,而今天子車駕已然西遷,關東群賊自有險關防禦,百姓遷徙不急一時,磨刀不誤砍柴工,首先布置得當,從HN尹、洛陽令屬下丞、尉、掾、吏,乃至鄉有秩、三老、亭長、啬夫、裡魁,全要分工,一裡百姓為一隊,而後遷徙,其速反而會更快。
”
董卓點了點頭,張遼的安排可謂周到之極,令他也不由心生贊歎。
張遼又道:“其二,關中要先行準備,發動關中世家、士卒與百姓,修葺民居,建築新所,布置帳篷,此事可先行準備,難以一蹴而就,可待百姓青壯入關後協助建築,但至少要先為遷徙百姓分置好居處,免得他們入關後不知所歸。
”
董卓點了點頭,張遼說的這個也是必須的。
“其三,設粥棚水點,十裡一水,二十裡一粥,以供遷徙百姓補給。
”
董卓一下子瞪起眼睛,險些跳起來,連連擺手:“二十裡一粥,從雒陽至長安,足有六百裡,百萬人食用,老夫哪來這麼多糧草!
不行!
”
張遼笑道:“相國如此計算有差。
”
董卓一愣:“何來差池?
”
張遼兇有成竹的道:“雒陽至長安确有六百裡以上,然則雒陽百姓隻需遷入函谷關以西便可,何必非要遷至長安?
而函谷關以西便是弘農郡,最東面的XA縣距離此不過三五十裡,渑池又五十裡,随之向西有S縣弘農、湖縣、盧氏、宜陽、陸渾、華陰,整個弘農郡便可安置十數萬百姓不止,而後往西北是左馮翊,西南是京兆尹,亦可安置數十萬百姓,如此一路向西,人數不斷縮減,負擔也會越來越輕。
”
董卓恍然道:“本該如此,隻是若非文遠所說,老夫實是沒有想到此節!
”随即董卓忍不住搖頭:“即便如此,所耗糧草依舊巨大。
何況要設置粥棚水點,煮粥做飯,也需人手。
”
“百姓遷徙之初,可令其自帶幹糧,粥棚不過補充救濟而已,如此所需自然減少。
”張遼嘿嘿一笑:“何況,這些耗費何必非要相國承擔,莫忘了還有世家豪族,弘農楊氏雄于弘農郡,枝繁葉茂,田地無數,大小豪強附從無數,相國可令其帶動那些豪強,設立粥棚,承擔一部分糧食所需,其餘雒陽豪商,亦可取用部分,隻記了賬,待日後國庫豐盈,還之即可。
”
“此計妙哉!
”董卓不由拊掌大笑,李儒也是眼睛一亮,張遼這個計策實在不錯,隻是虧了世家,至于日後還賬,他和董卓想也沒想過。
張遼又道:“凡世家豪商,皆有奴仆,每戶數十上百,沿途設置粥棚煮炊皆可調用。
”
“準了!
”董卓揮手應承,隻要不是用自己的,董卓就不會客氣。
“其四。
”張遼肅然道:“嚴禁士兵劫掠殘害百姓,違者殺!
”
“這……”董卓一下子猶豫起來,他可是知道他手下的羌胡兵德性,**擄掠是常事,甚至其中還有他的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