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自作自受
他這一輩子到現在為止真是一直都在自作自受。
被臨王要挾是自找的,讓蘇若洵走了也是自找的,前者花了近三年的時間去解決,後者還不知要多久。
因為前者時吃過虧,所以他的性情漸漸變成别人眼中的冷淡,其實也隻是想讓自己習慣冷淡,不讓自己那麼沖動。
他的确是不沖動了,一直冷靜的等她也冷靜下來,想着冷靜時再說總比她在氣頭上說得來好,他就是如此冷靜的逼得她步步遠離,現在想要接近,卻突然發現中間已經隔了很遠。
遠到不知何時是盡頭。
“若洵,你什麼都不記得到現在有多久了?
”
蘇若洵掰着手指算,想了想,道:“應該有小半年了。
”
“這期間你一直住在令師兄那?
”卞守靜問。
“嗯。
”蘇若洵點頭,卞守靜見狀,又問,“那你現在記得最久的是什麼事?
”
蘇若洵聞言,摸了摸自己的額上的疤,垂眼道:“我隻記得我睜開眼…他就坐在床邊…還握着手……”
“如果說你是因為傷得厲害而什麼都忘了,那你能記住的應該就是受傷後的場景了。
他與我說,他不知你為何受傷,可他見到你時,你已經是受傷了的,可你當時有睜開眼看過他,還說過話,怎麼,你不記得嗎?
”
卞守靜見蘇若洵愣住,又說,“你太奇怪了,既然是什麼都不知道,那為何隻對他一個人有防備?
我與你現在算是頭一回見面,為何你就對我和那劉家小姐一點兒戒心都沒有?
你就沒有想過,我們是令以明安排來的人嗎?
”
蘇若洵聞言,結結巴巴的,“你…你們說認識…認識我……”
“你什麼都不記得,怎麼知道若洵就是你的名字?
”卞守靜笑了笑,靠近蘇若洵,“你究竟是真的都忘了,還是裝傻呢?
”
卞守靜眼看就能套出蘇若洵的話來了,房門突然打開,劉延姝走進内室來,見她們都在,眼睛瞪的大大的,“咦?
卞姑娘你為何離若洵那麼近?
”
蘇若洵跟見到救命稻草一樣,一下推開卞守靜跑到劉延姝身邊抓住劉延姝的手,低着頭不吭聲。
“我就是看看她是不是裝傻而已。
”卞守靜面無表情的說着:“我肚子上的疤你也見過了,那是一個曾經對我而言與她差不多的人給我留下的,我有點戒心不過分吧?
”
“不過分,不過她這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她就算真是裝傻也拿你沒辦法吧。
”劉延姝握住蘇若洵的手,“好了,卞姑娘應該沒有惡意的,你不必如此。
”
“她是失憶了,可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
劉延姝走近卞守靜,把她特意拿來的東西放下,“你知道她多大年紀嗎?
我可是不知道,所以一直把她當小孩子。
”
“這麼說來……”卞守靜想了想,自己也的确是不知道蘇若洵是何年紀,“我的确不知道,不過她以前是捕快你也知道的,她是跟得上的,有毅力也克服了心中恐懼,若真是小孩子的話…恐怕再有決心也辦不到吧。
”
“那她看着也沒那麼小,個頭比我還高些呢,身段也不錯,不過在這兒我的年紀應該是最大的,把你們當小孩子怎麼了?
”劉延姝話畢還特意去摸了摸蘇若洵的頭,“乖,換上新衣裳給我看看。
”
“嗯……”
在蘇若洵換衣裳之際,劉延姝與卞守靜走遠了些。
“我與你認識不久,不過怎麼看你都不會是個簡單的人。
明知她怕生你還帶她見了你的父母兄長,今日又這麼獻殷勤,說吧,你想做什麼?
”
“我為人熱情所以帶她見了的我父母兄長,而且她以前也見過的,再見見有何不可呢。
”劉延姝笑笑,“再來你說我獻殷勤,你也看到的,我家财萬貫,近兩日我又空閑,送她幾身衣裳對我而言就是九牛一毛的事而已。
”
“說的确實在理,怎麼不見你給我送些衣裳?
”卞守靜冷眼看着劉延姝,劉延姝笑的更歡,“你怎麼知道沒有呢?
”
“話都讓你說了,就算真的沒有,你等會兒就能去吩咐你的下人,我想不出一個時辰衣裳就能拿來的,到時候你既可以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可以說我貪婪。
”
劉延姝聞言,笑的那叫嬌羞萬分,“知道就好。
”
蘇若洵換好衣裳出現時,卞守靜和劉延姝已經跟沒事人一樣坐在那等着蘇若洵,誇贊一番後,就有丫鬟來敲門,說是有一間鋪子出了事,所以讓劉延姝過去,劉延姝聞言,立即起身出了房間。
才出門口,丫鬟就忙把自己手上拿着的厚鬥篷給劉延姝穿上,丫鬟在前頭系帶子,劉延姝自個兒就把帽子帶上。
素絨蹭點臉上,暖和之餘又有些癢,劉延姝歎了口氣,把帽子摘了,“怎麼樣了。
”
“回小姐的話,那位令公子還在外頭等着。
”
“我是問你賬本都送來了沒有。
”劉延姝看了一眼天色,“這眼看着又要下雪,他在不在外頭與我何幹。
”
“奴婢知錯。
”丫鬟低頭,“賬本送來了一些…剩下的那些,大公子自己去看了。
”
“……”劉延姝又歎了口氣,“把外頭那人給我叫進來。
”
凍久了,突然進了一格外溫暖的房間裡,還有熱茶相待,令以明有些許不習慣。
“不用看了,若洵不在這,讓你進來是我想與你談談。
”
令以明聞言微微颔首,轉身就走。
“昨天我帶她回來時恰巧遇上了我的兄長,我的兄長欣賞她你也是知道的,她看着并不反感我的兄長。
”
劉延姝見令以明轉過身來,笑道:“對比之下,你不覺得她再一次對你鐘情的可能真的很渺茫嗎?
”
“因為我不去找她而教訓我的是你,現下勸我放棄的也是你。
”令以明也跟着劉延姝笑。
“因時而異,那時我知道你們還是互相喜歡所以那麼教訓你,如今隻是你一廂情願了,那自然是有另外的說法。
”劉延姝示意令以明坐下,“不如我們談筆買賣吧?
”
“交易的是什麼?
”令以明隻當作沒看見。
“你的鐘情。
”劉延姝拿出一錠銀子來,“從此以後你不要再來找她。
”
“好精明的商人。
”令以明走到劉延姝身邊,拿起那錠銀子,“這恐怕不夠。
”
“那就是答應了?
”劉延姝挑眉,“我原以為這筆買賣要談很久。
”
“容我猜測,你的這錠銀子恐怕不僅僅是買我的鐘情吧?
讓我不要再來找她,好方便你将現在的她送到你兄長身邊,我不知你這行為之下藏着的究竟是什麼目的,不過你是不是忘了,她是人。
”
“我買的是你的鐘情,與她何幹?
”劉延姝故作懵懂的看着令以明,“令捕頭,小女子知道你壞人見得多,可不要把什麼人都往壞的想,很傷人的。
”
“所以說你精明,買了我的鐘情後,就憑現在的她,怕是給你兄長當了小妾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令以明皺眉,“不過,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買賣的。
”
“一寸光陰一寸金,你若是不賣早說便是,白白浪費了我大把黃金。
”劉延姝有些生氣,“買賣做不成那就沒什麼好說的,出去。
”
“她在哪?
”
他想知道的從頭到尾就隻有她而已。
“這要看你出的價錢了。
”
“你可以算算,是重建一座府邸虧得多,還是布置喪禮虧得多。
”
劉延姝聞言,笑眯眯的打量着令以明,“她的防備對得起你的戾氣。
”
他的戾氣?
令以明靜下心來想了想。
他的戾氣的确是重,不過那也是因為她。
已經這麼明顯了嗎?
明顯的讓她害怕了嗎?
可他能怎麼辦,一靜下來腦海裡就都是她受傷的樣子,每每如此時,他都想殺人。
因為知道自己會控制不住,所以他甯願日夜颠倒的守在她身邊,甯願花一個月的時間自己騎馬回京城找卞守靜,甯願讓自己集中到一件事上什麼也不管。
他想殺人,又怕自己真的殺了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他若是真的殺人了,總會查到他身上的,他是可以将來抓他的人都殺了,可是殺得了十人百人千人,難不成還能将世間其他人都殺了嗎?
他想陪在她身邊,哪怕她防着他讨厭他也好,他就隻想陪着她。
明明離白頭偕老就差那麼一點了,可是他卻把自己幻想的未來摧毀了。
是不甘心,也是實在難以放下。
與她的回憶裡好的壞的都有,仔細想來與别人也沒有太大不同,可他就是難以忘懷。
“她在哪?
”令以明又問了一遍。
“在哪重要嗎,她不想見你。
如你所說我的确是個精明的商人,可商人也是人,就算你送我黃金百兩我也不會告訴你。
”
真是他太勉強了嗎?
現下兩個人的回憶隻有他一個人記得了。
他真的是一廂情願嗎?
是有過兩情相悅的,如今隻剩他一廂情願。
該放棄嗎?
腦袋一片混亂,好像回到了見她受傷的那日那時般,無助極了。
“這段時間…先幫我好好照顧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