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行動力,似乎超過做官的。
在周正離開九江閣沒多久,就被楊湖緻給堵住了。
楊湖緻帶了一群人,十幾個人,氣勢很是雄壯。
周正看着他,眼神有些冷,道:“你這是要當街殺我?
”
楊湖緻瞥了眼身旁的人,臉上沒什麼表情,道:“有人要動我,保護我的。
”
周正哦了一聲,目光看向他身旁的楊四少,臉上似笑非笑。
楊四少臉色别扭,有難堪又有畏懼。
楊湖緻雙眼幽暗,一張僵屍臉除了偶爾一抹厲色,沒有其他表情。
“我們談談吧。
”楊湖緻道。
周正嗯了一聲,道:“我一直在等你。
”
楊湖緻看着周正,瞥了眼左手側的茶樓。
周正掃了一眼,徑直走了上去。
楊湖緻看向楊四少,道:“除了你,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
這些人,都是楊四少帶來的,他的心思現在難猜的緊。
楊四少嘴唇動了動,隻得點頭道:“好。
”
周正與楊湖緻上樓,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
周正身後站着劉六轍,楊湖緻身後站着楊四少,雙方對峙,談判明顯。
楊湖緻伸手給周正倒茶,語氣不緊不慢的道:“京城的事我都知道了,楊四并不代表楊家,他做的事情,他自己承擔。
”
這意思,就是上次一樣,将楊四少交給周正,作為雙方談判的籌碼。
楊四少早就知道這個結果,嘴角抽搐了下,表情僵硬,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說。
周正瞥了楊四少一眼,道:“你們鹽商三番兩次的對我下手,絲毫沒有停止的迹象,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别好說話?
”
楊湖緻給他自己倒茶,沒有因為周正的問罪有多餘的反應,道:“你要的一百萬兩,我們拿不出,沒有那麼多現銀,我給你一千畝良田,十個茶莊,再給你五十萬石私鹽,你周記的貨,我一口氣買二十萬兩,以後每年二十萬兩。
”
劉六轍聽着,心裡默默計算,這個大約也有一百萬兩左右,心頭有些驚,這些人,真的是富啊,價值一百萬的東西,随口就來,送出去眼都不眨,他們到底多有錢?
即便是楊四少在後面聽着,神情也是微變。
這些可都是楊家好不容易積累的家資,楊湖緻就真的,這麼送出去了?
這周征雲,就真的值得他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周正接下來的話,讓楊四少更為吃驚!
“不夠。
”周正淡淡的說道:“之前是一百萬,現在,一百萬解決不了這件事。
”
一百萬還不夠!
楊四少看着周正的表情,神色有些驚駭,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人,一百萬啊,已經是獅子大開口,還想怎麼樣?
楊湖緻倒是鎮定如常,喝了口茶,随後搖了搖頭,潑掉,看向周正道:“你現在是風口浪尖,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對付你,你在官面上能動用的力量很小,而我們的沒有了顧忌,可以随時對你出手。
”
楊湖緻的話,其實就是說,之前閹黨有所顧忌,一直忍耐,現在他參倒了崔呈秀,閹黨甚至是魏忠賢都有理由與借口對周正出手,隻要冠冕堂皇,外人很難說出什麼,包括新皇帝。
而周正參倒了崔呈秀,引起軒然大波,朝野震動,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周正根本不能在動用一些特殊關系,比如宮裡的内監。
此消彼長,現在應當是鹽商們占據了優勢!
周正聽着楊湖緻的話,心裡失笑,直接開價道:“我要你們在蘇州的五十個鋪子,良田三千畝,茶山五座,茶莊二十個,每年購買周記五十萬兩的貨,你們在京城的所有産業都要給我,還有,我要現銀一百萬兩,在十月前我要收到……”
楊四少聽得雙眼大睜,呼吸都有些急促。
這些價值遠超兩百萬兩!
這是一筆他都遙不可及的數字,楊家能拿得出來,但肯定會傷筋動骨!
這周正,真敢獅子大開口!
劉六轍也驚的目瞪口呆,張着嘴。
這麼多産業,他們周家十輩子都賺不到!
楊湖緻對于周正的開價無動于衷,坐在椅子上,習慣性的側着身,歪着頭,道:“你的底氣是那鹽課提舉司?
即便我們楊家被除名,也不影響我們經營鹽業,要挾不了我們。
”
大明的鹽法屢次更改,最近一次是萬曆三十年,也就是所謂的‘綱法’。
但鹽政早就崩壞,大明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也相當薄弱,加上朝政腐敗,即便楊家在綱本上除名,沒有窩本,照樣可以經營鹽業,朝廷無力多管,地方上被滲透的一幹二淨,更不會管,甚至會多加庇護。
所以,鹽課提舉司隻是法理上的管轄,即便真的除名楊家,實際影響力也相當有限。
周正自然知道,沒有多餘的廢話,道:“上次這楊四耍花樣,我漲了價,要是你這次還不答應,耍花樣,下一次,就不是漲價了。
”
楊湖緻雙眼幽暗,沒有任何波動,淡淡道:“你還有什麼手段?
”
周正心裡暗道是可以覆滅你楊家的手段!
片刻,周正徑直站起來,道:“既然談不攏,那就算了,這楊四你帶回去吧,好生照顧,要養的白白胖胖。
”
說完,他擡腿就走了。
楊湖緻坐着不動,就任由周正離開。
周正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楊湖緻的那些人迅速沖了上來,堵住了他。
周正神色不動,道:“昨天夜裡有十多個亡命之徒要殺我,你這些人,還不夠看。
”
楊湖緻轉頭,看向楊四少。
楊四少咬牙,道:“三叔,不能放他走……”
“讓他走。
”楊湖緻面無表情的道。
楊四少臉上掙紮,最終還是一揮手,那樓梯口的人慢慢讓開。
周正直接走了,半點都沒有讨價還價,欲走還留之态。
楊湖緻見周正真的就這麼走了,站起來,看向樓梯口。
楊四少剛才确實想冒險,直接帶走周正,徹底一了百了,現在看着楊湖緻,有些不甘心的道:“三叔,這周正擺明要吃定我們,我們不能任由他嚣張,現在他的處境,就是弄死他,隻會有人高興,不會有人找麻煩……”
楊湖緻知道楊四少是在掩飾他的怯弱,神情不動,道:“我之前給的超過一百萬兩,他一點都不在意,開價後又沒有任何讨價還價,頭也不回的走了,你說,這是為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