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非常熟悉,周正擡頭看去,就看到鐘奮騰以及他的三個狐朋狗友踢着腳将衛懷德給踢出了一家藥鋪。
周正擡頭的時候,鐘奮騰等人也看到了周正。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鐘奮騰臉色頓時難看,咬牙切齒的看着周正,冷聲道:“姓周的,又是你!
”
鐘奮騰的父親鐘欽勇與周正的父親周清荔争奪工科都給事中,結果是周清荔入了吏部,鐘欽勇閹黨身份被坐實,人人喊打。
盡管鐘奮騰不知道這裡面周正的作用,但那一頓闆凳拍,他是記的十分清楚!
不止是鐘奮騰咬牙切齒,他身旁的三個人也是雙眼通紅,已經開始撸袖子了。
衛懷德一見周正來了,連滾帶爬的跑過來,躲到周正身後,急聲道:“二少爺,我覺得這個鋪子不錯,想要替你買下來,但是這幫人聽說是你要買立刻就動手打我……”
周正無視他們撸袖子,向前走幾步,看着這個鋪子。
是一個藥鋪,在這條街居中偏東,位置極好,是一個好鋪子。
周正點點頭,看着鐘奮騰道:“你要買這個鋪子?
”
鐘奮騰很想上前狠揍周正一頓出氣,但一來,欺負一個下人可以,意思還做不來當街與身份同等人厮打的有辱斯文的事來;二來,他父親嚴厲告誡過他,這段時間不能惹事,否則會壞了他的大事。
鐘奮騰壓着怒火,冷聲道:“你想跟我搶?
”
周正沒看他,向着站在門口的一看就是掌櫃的中年人道“我比他多出二十兩。
”
那掌櫃一聽就大喜,他這鋪子值二百兩,二十兩就是多了一成。
鐘奮騰見周正果然要與他搶,越發惱怒,心裡的怒火騰騰上湧,冷笑道:“我多出五十兩!
”
周正看向鐘奮騰,淡淡道:“這個鋪子不值這麼多,前前後後有的是,我多出一百兩,你要是再加一文錢,我就不跟你搶了。
”
劉六轍低着頭,身體不可見的瑟瑟發抖。
他們周家是清貴之家,三百兩随口可拿不出。
他已經在想,賭赢之後,怎麼跟老闆反悔。
鐘奮騰最恨周正這副一本正經的表情,仿佛高高在上的蔑視他,心裡氣的要炸開,真的掏出一文錢,豎在周正臉前,怒視道:“我就比你多出一文,這個鋪子你休想!
”
周正多看他一眼都沒有,轉身就走。
劉六轍是大松一口氣,連忙跟着周正,喜笑顔開。
衛懷德倒是站出來,拍了拍身上的腳印,看着鐘奮騰嗤笑道:“一文錢換一百兩,白癡!
”
鐘奮騰剛剛升起的興奮感,頓時消失的一幹二淨,臉色如豬肝,兇腔更好似要炸開!
他中計了,上了周正激将法的當!
鐘奮騰身後一個人也氣的不行,怒聲道“奮騰,我們追上去,打死這個畜生!
”
“對,打死這個狗東西!
”第二個咬牙切齒,無比的恨聲道。
“打死他!
”最後一個甚至還抄起了藥鋪的掃帚。
鐘奮騰何嘗不怒,何嘗不想活活打死周正!
本來兩百兩的鋪子,憑空多出一百兩,怕是用不了多久京城就會傳出這則笑話了!
但他父親正在籌謀一件大事,這件事正在關鍵時刻,決不能節外生枝!
鐘奮騰硬生生的将一口怒氣壓入腹中,劇烈的咳嗽起來,臉色漲的通紅,整個人看上去無比的痛苦。
三個狐朋狗友吓壞了,連連詢問,不斷的拍擊這鐘奮騰的兇口。
好一陣子,鐘奮騰平複過來,轉頭紅着眼看了三人一眼,旋即又轉向站在門前的這家藥鋪老闆。
老闆看着鐘奮騰的表情,沒有懼怕,笑呵呵的道:“您要反悔也成,但這條街的鋪子是誰的,想必公子也知道。
”
鐘奮騰臉色陡變,暗恨咬牙。
這條街是一位鐘家夠不着的大人物的,還是閹黨的重要人物!
鐘奮騰得罪不起,但是三百兩他出不起,鐘家之前底子還可以,前一陣子送出去太多,已經虧空了!
鐘奮騰看向身後的三人,壓着怒氣,淡淡道:“你們每人借我五十兩,過幾日還你們。
”
跟着鐘奮騰混的人,家世自然不差,但他們不當家,也不是重要成員,一口氣拿出五十兩巨款,着實不可能。
其中一個猶豫着,道:“鐘兄,不是我推脫,我家的情況你是知道的。
”
另一個連忙接着道:“鐘兄,家父剛剛去了鄉下收租子,他不在,府裡的賬房我拿不出來銀子……”
最後一個剛要說話,鐘奮騰已經重重的冷哼一聲,一甩袖子,道:“不用你們,我自己想辦法!
”
說着,他怒氣填兇,陰沉着臉,大步離去。
掌櫃的似乎也不怕鐘奮騰逃跑,随意的看了眼,倒是有趣的轉向周正消失的地方。
這會兒周正已經走遠了,拐過一個彎,走到了這條街的最北處。
似乎是覺得周正給他出了氣,衛懷德熱情不少,看着眼前有些破爛的,冷冷清清的鋪子,評點道:“二少爺,這裡是南居賢坊最北端,平時基本沒什麼人來,離熱鬧的坊間也遠,不是好地方。
”
周正認真打量着,随口道:“他們為什麼打你?
”
衛懷德一怔,看了周正笑着道:“他們就是知道我替二少爺買鋪子,所以打的我,我是替二少爺受過……”
周正走幾步,裡裡外外的打量着這間很是寒酸的鋪子,道“六轍,晚上你早點休息,神醫會給我單獨診病。
”
不等劉六轍說話,衛懷德神色一慌,道:“二少爺,我我就是看那人臉色不太好,想給他診診脈……”
在别人家藥鋪給人診脈,這衛懷德是見錢眼紅,自己讨打。
周正沒再理會他,對着這個鋪子點點頭,道:“走吧,今天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
劉六轍聽着大喜,但依舊不敢放松,還有路上一段時間。
但是劉六轍白擔心了,一路上周正都沒怎麼停留,徑直回了周府,然後就一如既往,關起門,外人不知道他在裡面忙什麼。
劉六轍實則一直在悄悄的看着周正,關上門的那一刻,見周正在書櫥裡找來找去,十分放心的走了。
周正還沒回到家,他三言兩語讓鐘奮騰一文錢多花一百兩買鋪子的事情就傳了出去。
周清荔與鐘欽勇交鋒的事情還沒過去,加了這一次,自然是趁着熱度,成為不少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啧啧,這鐘公子真是……”
“哈哈,他估計當時是氣昏頭了,明擺着是激将法也上當,一百兩啊,夠去梅清坊找那頭牌十幾次了……”
“虧大了虧大了,丢大了丢大了啊……”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周二公子到底是真瘋還是假瘋啊,這不像是瘋子做出的事情……”
“這個我倒是聽說了一些,據說這周二公子已經想起一些事情,但還是時好時壞,冷靜的事情與正常人無異,一旦瘋起來還是瘋言瘋語,還會打人……”
“可惜了,剛剛中舉,本前途無量……”
“可不是,着實是可惜了……”
在外面議論紛紛的時候,周方聽到消息,頭疼不已的從國子監回來,周正關在門裡,對于一個病人周方也是沒轍,隻好逮着劉六轍,問了個仔細。
劉六轍将街上的事情說完,安慰的道:“大公子,也不用那麼擔心,二公子近來還算能控制住,待在房裡也是看書練字,從不懈怠,我想時間長了,會好的,不是還有神醫在嗎?
”
周方對周正是操碎了心,皺着眉思索半天,道:“國子監那邊近來事情多,我這幾天怕是不能回府,老爺那邊更是忙,我們沒空管着二少爺,你想辦法,将他鎖在屋裡,别讓他出去惹禍。
”
劉六轍有把柄在周正手裡,哪敢真鎖,隻得僵笑着,不接話。
周方知道劉六轍是從小跟着周正的,未必聽他的話,起身去找神醫衛懷德。
衛懷德表面上是神醫,高人模樣,自然是滿口答應。
但心裡暗暗叫苦,周正拿捏他死死的,他哪能看得住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