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事歸戰事,大甯不止有戰事,所以有意思的是在北疆的沈冷接到了兵部和北疆東疆戰事無關的一個通文,言辭客氣,大意是因為沈冷已經獨領一軍,所以明年的諸軍大比沈冷作為一軍之将也要挑選人參加。
沈冷接到這樣的通文忍不住楞了一下,年紀輕輕竟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自己參加諸軍大比好像還沒有過去多久,如今已經要作為一軍主将來挑選人了。
有那麼一個瞬間覺得自己老了。
孟長安看着沈冷發愣笑了笑:“你以為你還是那個可以肆無忌憚不要臉的年輕人?
”
沈冷:“是啊。
”
孟長安:“......”
沈冷搖頭:“諸軍大比的事也不知道選誰去,你覺得王闊海和杜威名如何?
”
“把楊七寶也一起送去吧,他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回來之後一直都在練兵。
”
孟長安看了沈冷一眼:“我不能舉薦人過去,可七寶大哥如果不參加一次諸軍大比的話有些可惜了。
”
沈冷嗯了一聲:“那就讓楊七寶去,反正人是我暫借給你的。
”
孟長安笑了笑,眼神裡有些淡淡失落。
他也沒有參加過諸軍大比。
本想着那次沒有參加下一次總可以參加了,哪想到一恍惚的時間他就是三品将軍,已經不能再參加諸軍大比,你說可氣不可氣?
“還有件事。
”
沈冷看向孟長安:“流雲會從長安送來消息讓我小心一個人,太子極力舉薦一個叫霍丁的年輕人來東疆,陛下已經準了,按理說這個叫霍丁的人才剛剛升任五品将軍,以太子對他的重視應該讓他參加諸軍大比才對,流雲會調查了一下這個人,這個人十八歲從軍,在京畿道甲子營中,甲子營将軍對他極為賞識,二十歲升校尉,二十二歲升五品将軍,在甲子營中是個很有名氣的人。
”
孟長安皺眉:“甲子營将軍如此看重的一個人,怎麼會輕易放手送到北疆來?
”
可他并不多在意:“不過一個人來,倒也無需太在意。
”
“嗯。
”
沈冷點了點頭:“諸軍大比正常日期是明年五月份,現在已經十二月末,回頭讓七寶大哥他們三個收拾一下就可以回長安了。
”
孟長安朝着外面喊了一聲:“去把楊七寶将軍請來。
”
外面的親兵應了一聲,快步跑了出去。
楊七寶正帶着士兵在校場上訓練,聽聞兩位将軍叫他連忙往将軍府那邊趕,從校場一出門就加快腳步,轉過街口的時候差一點撞在對面一個男人身上,兩個人的腳步都很快,在即将相撞的那一瞬間,對面那個男人一伸手抓住楊七寶的衣服,而與此同時楊七寶也一伸手抓住對方的衣服,兩個人同時發力,于是都把對方搬到了自己剛才站的位置,這互換的好像商量好了似的,默契的不像話。
可這畫面看着就有點尴尬,好像扶着對方跳了一下似的。
楊七寶一怔,對方這身手反應居然與他不相上下。
他伸手去拉那個人,想問問他是誰,對面那人本來閃了一下,可看到楊七寶伸手過來還以為要打他,手掌一扣要抓住楊七寶的脈門,楊七寶手腕一翻把那隻手撥開,身子往前一進,手肘順勢撞向那個男人的兇口。
那個男人左臂彎曲,手肘往下一砸将楊七寶的手肘壓下去,右臂擡起來手肘在前撞向楊七寶的面門。
楊七寶側頭避開,同時彎腰下沉,讓過那個男人的手肘之後往上一擡,肩膀扛着那人腋下,這一扛,以他的實力直接就能把那人掀翻出去。
可沒想到那個人反應奇快,在楊七寶彎腰下沉的同時,他的手肘往下一砸直奔楊七寶後腦。
楊七寶腳下一點發力,兩隻手抱着那個男人的腰把人推着走,那個男人腰一發力,兩隻腳重重的朝着地上一跺,兩個人就這樣抱着對方的腰頂在那,勢均力敵,一時之間誰也沒能把誰放倒。
這就有些惱火了。
本來楊七寶和對方的想法都一樣,在即将撞在一起的時候把對方挪開免得撞上,可莫名其妙的就打了起來,還打的旗鼓相當,對于習武之人來說這要是不繼續打下去,就跟拉粑粑的時候明明沒有酣暢淋漓有人逼着你硬生生夾斷它是一樣的道理。
你說有人這個人是不是很閑?
逼着人把它夾斷是什麼愛好......
兩個壯漢好像兩頭蠻牛一樣頂在,誰也不先松手,誰也不先收力。
“你們......不過是萍水相逢。
”
旁邊有個人慢聲慢調的說道:“這樣一直頂下去的話什麼時候是個頭?
不如這樣,我數一二三你們同時收手?
”
楊七寶:“你又是哪個?
”
頂着他的壯漢:“他是個教書的。
”
楊七寶:“那你呢?
”
“我是教書的家裡的苦力。
”
楊七寶猛的往後一撤身,本以為那壯漢會随即往前撲倒,誰知道在他收力的同時,那壯漢敏銳的感覺到力度的變化,幾乎同時收力,兩個人向後掠了出去,動作竟是出奇的一緻。
楊七寶抱拳:“好功夫。
”
那壯漢:“不客氣。
”
楊七寶楞了一下,按照慣例的台詞不應該是彼此彼此,或是你也不差之類的話嗎?
不客氣?
不客氣是什麼鬼。
壯漢打了打衣服上的土,抱拳:“請問你是?
”
那個被稱為教書先生的瘦小男人過來,用手裡的扇子打了那壯漢額頭一下:“你也是魯,你沒看到人家身上的将軍常服?
這是一位将軍!
”
壯漢哦了一聲,似乎并不覺得一位将軍怎麼樣。
楊七寶覺得這兩個人真的有點意思,那教書先生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東北邊疆這冷的不敢撒尿的天氣下他還拿着個折扇,身上一件滿是塵土的破棉襖,棉花都露在外邊,可能是閑的沒事的時候還用手撚着玩,露出來的棉花被撚成了一根一根不羁的小揪揪,這一身裝扮土裡土氣,那折扇在手怎麼也沒有什麼風流倜傥的氣質,倒是顯得有些猥瑣。
“在下李不閑。
”
教書先生抱拳:“請問将軍你可知道沈冷沈将軍在哪兒?
”
楊七寶怔住:“你們認識沈将軍?
”
那個壯漢哼了一聲:“自然認識,我差一點就是沈将軍兒子的殺父仇人。
”
楊七寶捋了捋這個因果關系,然後眼神一寒:“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
壯漢道:“我叫須彌彥。
”
楊七寶猛的想起來自己聽說過這個名字,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沈冷跟他提到過這個人,又依稀記得自己好像見過,又覺得沒有見過。
楊七寶這個人,戰争之外的記憶力向來不好。
“可以帶我們去見沈将軍嗎?
”
須彌彥問了一句。
楊七寶點了點頭:“可以。
”
須彌彥笑起來:“你就不怕我又是來殺沈冷的?
”
楊七寶:“你連我都打不過,殺沈将軍?
”
須彌彥臉色變得不那麼好看起來。
楊七寶在前邊走,李不閑和須彌彥兩個人在後邊跟着,李不閑啪的一聲把手裡折扇打開,用折扇擋着自己的嘴壓低聲音對須彌彥說道:“這個歪脖将軍面相不太好,如果我看的沒錯,他面相帶苦,有貴人強行把他的命格給轉了,可是命相卻沒怎麼大變,以後可能會有生死劫。
”
須彌彥:“就像我一樣?
”
李不閑:“我說不讓你來北邊,你非要來。
”
須彌彥:“你為什麼說話的時候用扇子擋住嘴。
”
李不閑:“話不語第三人,不能讓人看到,這是算命的規矩。
”
須彌彥:“你那把破扇子能擋個屁?
”
那扇子上有個大窟窿,破洞正好把嘴露出來。
李不閑:“......”
須彌彥朝着楊七寶喊:“楊将軍,我家地主說你以後會有生死劫,你可多小心。
”
楊七寶哼了一聲:“生死劫?
邊疆上的每一個人,哪個不是每天都在面對生死劫,怕這個的話,誰還來邊疆做什麼?
”
須彌彥挑了挑大拇指:“男人都這麼想。
”
李不閑閉口不言,可他真的心裡不好受,須彌彥的命相,八字,各種算起來災星都在北方,是皿光之災,他勸了好久可須彌彥隻是不肯聽,而他看楊七寶面相也是如此,和須彌彥的面相有太多相似之處,可從面相瞧着來看應該比須彌彥要長命一點。
楊七寶一邊走一邊問:“你們來找沈将軍做什麼?
”
須彌彥一邊走一邊說道:“本來是到北疆投軍,結果倒是被召入軍中,可是非要讓我進北疆武府裡跟着新兵一起操練,我說我不用,武府的教習把我罵了一頓說我目中無人,我就想着得證明自己,于是把武府教習打了一頓......”
楊七寶腳步一停,回頭看了看須彌彥:“那你還能逃出來?
”
“沒有,不是逃。
”
須彌彥道:“武府的人說我雖然桀骜不馴,可本事不弱,就直接給我寫了一封舉薦信到北疆找武新宇将軍,可武新宇将軍太忙了我根本見不到他,下邊的人看了舉薦信直接把我安排到了重甲鐵騎,說我這體格适合做一名重甲騎兵,因為知道我打了武府的教習,重甲的校尉想殺殺我的銳氣,結果一不小心我把校尉也揍了一頓。
”
李不閑搖頭歎息。
須彌彥繼續說道:“我就想着,以後應該在那不好混了吧,所以幹脆就跑路了。
”
楊七寶都愣了:“你這還不是逃?
”
須彌彥:“是主動撤退,主動撤退和逃是不一樣的,明白嗎?
”
楊七寶想了想,媽的好像還真有點道理。
“你就應該是我們沈将軍的兵,這是命中注定的事。
”
楊七寶由衷的說道。
“為什麼啊。
”
須彌彥問。
楊七寶:“你不要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