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風雪不停,可以冷了刀,不會冷了人心。
古樂裹緊了身上的大氅,從耿珊房間裡出來之後覺得心裡很暖,因為耿珊說在乎他,第一次,這個跟着傻小子所以變成了傻小子的男人覺得被一個女人在乎是真的美好,美好到就連赴死都變得輕松起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屋子裡,廷尉們小心翼翼的把耿珊綁住,卻不敢綁的太重了。
“真傻,我怎麼能讓你死?
”
古樂自言自語了一句,邁步走向大營外。
與此同時,霍丁站在窗口看到了古樂,所以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他招手,手下親兵隊正蘇玉石快步過來:“将軍有什麼吩咐?
”
“我從甲子營到這北邊苦寒之地隻帶着你們,讓你們跟着我受苦了,不過咱們的苦日子似乎也剩下沒幾天,隻要想辦法把孟長安私通敵國的消息送回到長安,孟長安就算暫時不死也會被帶回長安城受審,所以我現在需要幾個不怕死的人分頭把消息送回去,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廷尉府的人必然會站在孟長安那邊,所以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們安然回去......”
霍丁看了蘇玉石一眼:“明日我會以帶兵出去拉練為由帶你們出息烽口,你們幾個趁機離開隊伍,從二百裡外的嘉盛關入關,你們的通關文證我已經寫好了,我的印章做的足可以假亂真,不會有人看得出來。
”
蘇玉石顯然有些緊張:“将軍,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
“不會。
”
霍丁笑道:“隻要你們把消息送到長安,必然會有人來調查,到時候我親自作證孟長安通-奸叛國,這事不可能抹的掉,你們不要害怕,到了長安之後去找太子,他會庇護你們,有太子在,你們怕什麼?
”
“屬下遵命。
”
蘇玉石連忙垂首:“屬下的身家性命都交托給将軍了。
”
霍丁拍了拍他肩膀:“你是我的親兵隊正,是我最親信至近之人難道我還能害你?
”
蘇玉石吓得連連搖頭:“屬下不敢。
”
霍丁嗯了一聲:“去吧,準備一下。
”
他從櫃子裡取了一包銀子:“這些你們幾個路上用,不用省着,事成之後我會每個人給你們在長安城謀個宅子,再給你們每個人一些安家費用,最起碼保證你們家裡人衣食無憂。
”
蘇玉石單膝跪倒:“多謝将軍!
”
霍丁笑道:“以後我飛黃騰達,你們也一樣。
”
蘇玉石又問了幾句走什麼路線然後離開霍丁房間去準備,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可他心裡怎麼能不緊張?
要針對的那可是孟長安,整個東北邊疆甚至整個北疆誰不知道孟長安的脾氣?
如果扳倒了還好,若是這次沒能把他扳倒的話自己以後算是徹底完了。
可是他一個小人物又能怎麼樣?
霍丁的選擇就是他的選擇,換句話說就是他沒得選。
将近夜臨。
古樂站在大樹後看着軍營那邊,所有的路他都安排人盯着,隻要有人出來他立刻就能知道,已經大半日過去,算算時間,護送耿珊的隊伍應該已經出去至少幾十裡,耿珊那個性子,此時此刻應該正在破口大罵吧,罵他,罵她的手下,可是古樂知道那些廷尉一定會聽他的吩咐,因為他說過,耿珊如果留下會死,他們都是忠心耿耿的部下,他們不會置耿珊于死地。
想到耿珊的樣子
,古樂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揚,她真的說不上有多漂亮,而且性格還強勢,更像個男人,可在古樂眼裡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舉手投足一颦一笑都美,他忽然理解了為什麼沈冷一直都會傻乎乎的說茶爺真好看。
耿珊真好看。
夜很難熬,可是熬了一夜居然沒有任何發現,所有的路上沒有任何人經過,盯着大營的人也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出來,霍丁的人不連夜走難道還要大白天的走?
古樂忍不住,隻好在清晨回到軍營,進了軍營沒多遠就看到霍丁正在整頓他那一營兵馬,一千多名邊軍除去當值留守的人之外,大概有八百餘人已經集結,看起來霍丁是要帶着他們出去拉練,古樂的心裡一緊......如果霍丁帶着八百多人出去的話,以廷尉府的人手根本就盯不住,無法确定誰會離隊,又有幾波人離隊。
“呦。
”
霍丁看到古樂之後笑着打了個招呼:“古千辦,這麼早從大營外面回來,徹夜未歸?
”
古樂笑了笑:“醒的太早出去跑了一圈。
”
霍丁哦了一聲,然後一臉好奇的問:“我聽說古千辦是沈冷将軍的老部下?
那就怪不得了,據說沈将軍帶出來的兵個個都是了不起的人,每一個都養成了和沈将軍一樣加練的習慣,若是一天兩天還好,天天年年如此那就讓人敬佩。
”
古樂也笑了笑:“沈将軍的兵都這樣沒什麼稀奇的,倒是霍将軍已經多日沒有帶兵出去拉練了吧?
這是要出營?
”
霍丁嗯了一聲:“昨日收到消息說息烽口外出現了一批小規模的馬匪,正好帶着隊伍出去練練手,許久沒有厮殺,他們都懶散了,一股小馬匪剛好用來磨刀。
”
古樂:“要不要我帶廷尉府的人跟着幫忙?
”
霍丁居然點了點頭:“若是古千辦也沒事的話就跟着,有廷尉府的弟兄們協助的話事情好辦的多。
”
古樂:“那霍将軍就等我一會兒,我去召集人手。
”
霍丁點了點頭,古樂随即快步離開。
孟長安在遠處看着,眉頭微皺。
大概小半個時辰之後,八百多人的戰兵隊伍離開大營朝着息烽口外面過去,下坡的路很陡,戰馬下去的時候都得小心翼翼,而且這陡坡很長至少有近二裡的距離,下去的時候士兵們都很謹慎,如果戰馬倒了的話連人帶馬都會翻滾下去。
古樂騎馬跟在霍丁身邊,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都有心事,卻都裝作和氣。
他們離開軍營之後沒多久孟長安獨自一人離開大營,他答應了了古樂分派親兵過去幫忙,可他其實并沒有打算這麼幹,古樂有赴死之心,他就不能讓古樂赴死,他也不能讓自己的親兵營任何一人牽連進來,所以他換了便裝,牽了大黑馬出門,在隊伍後邊遠遠的跟着。
息烽口外自然沒有什麼馬匪,就算是被馬蹄子尥了一腳的腦袋也不會想着到這邊來做馬匪,北邊就是黑武人的大營,南邊就是甯軍的息烽口,馬匪在這夾縫地帶能幹嘛?
兩邊吃屁都能崩死他們。
進了雪原之後隊伍行進的速度就變得慢了下來,霍丁把手舉起來,隊伍緩緩停住,他往四周看了看:“蘇玉石,你帶大隊人馬在這等着,高連海,你帶親兵隊随我往前探探。
”
他看向古樂:“古千辦跟着嗎?
”
古樂心裡有些惱火,霍丁故
意把隊伍分開,他的人手就更加不夠用。
“跟着,哪能少了我。
”
古樂的手大部分還在各條路上守着,能帶出來的不過七八人而已,霍丁的親兵隊有六七十人,這些人表面上都是當初他從甲子營帶過來的親信,按照慣例他級别不夠,不可能帶這麼多人過來,可是他來的路數就不正常,有太子從中安排,帶過來百十個人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而事實上,這百十個人都不是正經戰兵,也不是甲子營的兵,而是他離開甲子營之後在半路等着他的人,都是太子當初安排好了的,給了這些人軍服和鐵牌以及兵器甲械,這支親兵隊全都是假戰兵,唯有蘇玉石和高連海兩個人是他從甲子營帶過來的真正親信。
古樂帶着人跟上霍丁,而剩下的差不多七百餘人的隊伍原地等候。
古樂故意留下了四五個廷尉,他就擔心霍丁是故意把他引走,可是擔心也隻能是擔心,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下什麼事都變得艱難起來。
孟長安的人怎麼還不來?
往前走了大概十幾裡,身後的隊伍就已經不見了蹤迹,霍丁忽然停住戰馬,側頭看了古樂一眼:“古千辦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
古樂笑了笑:“霍将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
霍丁笑道:“何必呢?
其實你我心裡都很清楚,古千辦和耿千辦來北疆是調查那些渤海人怎麼混進大甯的,查了這麼多日子都沒有離開軍營,不是針對孟将軍的話自然針對的就是我了。
”
古樂眼睛微微眯起:“霍将軍是要向我坦承什麼?
”
霍丁搖頭:“什麼也不會坦承,我是清清白白的大甯邊軍将軍,那些渤海人怎麼混進大甯的我又怎麼知道,他們是從東疆白山關那邊入境的吧,我在息烽口呢,又不會分身過去......不過古千辦可能不知道,我這個人博學多才,從小就被人譽為神童,特别優秀,各方面都優秀。
”
古樂:“比如私刻印章也能以假亂真?
”
霍丁大笑:“你這笑話說的......還真的挺對的。
”
他擺了擺手,所有親兵将連弩對準了古樂等人,古樂身邊的廷尉也立刻将連弩端起來,可是人數相差懸殊,隻怕一輪弩箭這幾個廷尉就會全都被放翻在地。
“你膽子可真大。
”
古樂看着霍丁的眼睛:“你這樣殺了一位大甯廷尉府的千辦,難道以為可以無據可查?
”
“我們是來殺馬匪的,哪知道中了黑武人的埋伏?
”
霍丁歎道:“大甯痛失一位優秀的廷尉府千辦,我會請求孟将軍處置我沒能救援你的過失,不過他應該也不會殺了我吧?
大概,我會被押送回長安,大概會被受審,然後......”
古樂道:“然後你會在受審的時候說是孟将軍故意陷害你,是你發現了孟将軍通敵叛國的證據才會導緻如此,似乎真的天衣無縫。
”
霍丁笑道:“我剛才說過,我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
他的馬往後退,四周的親兵連弩已經對準。
古樂問:“可是你不怕遭報應嗎?
”
霍丁:“幼稚,将希望寄托在老天爺身上。
”
古樂将橫刀抽出來:“我未必不能殺了你。
”
“那你就是孟長安的同黨咯。
”
霍丁的手猛的往下一壓:“全都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