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
周恒靠在窗邊的椅子上,抱着一個茶壺,晃動着搖椅,被身側的炭盆烤的昏昏欲睡。
門吱呀一聲響了,周恒蹙眉張開眼睛。
薛老大快速沖到周恒近前,一把将人從搖椅上拎了起來。
未等周恒發火,薛老大快速說道:
“抓緊去縣衙,剛才我看到一隊人朝着府衙的方向走了,為首的就是一個穿着紅色白鹭服的家夥,不知道是不是要出什麼事兒。
”
周恒一聽,瞬間什麼睡意都沒了。
撲騰一下站起來,伸手去抓大氅,腦子裡面不斷想着,可能發生的情況,邊走邊看向薛老大。
“你即刻去梅園送信兒,看看他們是否知道些什麼,我直接去縣衙。
”
薛老大知曉,周恒擔憂劉仁禮,朝他點點頭趕緊駕車走了。
周恒下樓,一把抓住要接待病患的屈子平。
“銘宇出來接待患者,進行分診,屈子平跟我走,駕車。
”
說着,人已經出了回春堂。
後面診室裡,一個個都大眼瞪小眼看向門口,銘宇動作倒是很快,出來朝着大家笑笑。
“老闆這是去出急診了,各位勿要擔憂,各科的大夫都還在,我現在接着分診,剛剛到誰了......”
馬車一陣疾馳,周恒快速到了縣衙。
此刻,周圍已經圍了很多看熱鬧的人,畢竟那些人進去,衆人都看到了,一個個趴在門口張望着。
聽到身後傳來馬蹄聲,一個個趕緊回頭看,發現馬車上回春堂的銅牌子,趕緊讓開門口的位置。
周恒跳下車,直接走到門口,門房裡面的一個衙役,趕緊擔憂地走到周恒近前。
“你看到了是什麼人?
”
那衙役點點頭,“瞧着和上次那位徐百戶穿着一樣,隻是不知道是誰,就說讓縣尊大人出來接旨,臉上沒有什麼笑容。
劉大人不在,去城北查看道路了,那邊有一段路被落石堵上,車輛無法通行,已經清理兩天了,府衙裡面是張主簿出來接的,何捕頭去找人了。
”
周恒點點頭,見門房裡面有兩個人,趕緊湊近,在一個耳邊說了兩句,那人聽聞趕緊撒丫子朝裡面跑。
劉仁禮不在最好,先探聽一二再說,周恒跳上馬車,這些圍觀的人聽聞劉仁禮不在,看了一會兒見沒啥熱鬧,人漸漸散去。
等候了一會兒,聽到一陣馬蹄聲,随後是一聲吆喝。
“籲!
”
周恒趕緊挑簾,這聲音是薛老大,果然他們的馬車旁邊,薛老大的馬車也停下了,三個人快速從車上下來,上了周恒的馬車。
周恒看到這仨人,臉頰瞬間抖了抖,這是幹啥?
想要過來看戲嗎,怎麼蘇曉曉也跟着龐霄和朱筠墨來了?
三人坐定,朱筠墨一臉興奮地看向周恒。
“劉仁禮呢?
他在接旨?
還是在接待人員?
”
“門房說,劉大人去了城北了,那裡道路有巨石阻塞交通,正在施工中,何捕頭去請人了,如若按照時間推斷,此刻也該回來了。
”
龐霄點點頭,看了一眼那兩人,神色沒有很緊張,隻是哦了一聲沒了下文。
蘇曉曉抱着手臂,微微帶着笑容。
“那就等等吧!
”
周恒微微蹙眉,目光從三人的身上紛紛略過,這幾人狀态不對,看着似乎兇有成竹,一點兒都不擔心這紅衣人的事兒。
難道,他們提前知曉了什麼消息?
未等周恒問,那個去打探的門房小子回來了。
趴在馬車門口,将頭湊近了,這幾人他都不認識,看向周恒的眼睛環顧了一周,顯然帶着詢問之态。
周恒一擺手,“說吧,這些都不是外人,我們在等着劉大人。
”
那人這才松了一口氣,趕緊壓低聲音說道:
“來的這一隊人,總共有二十七個,為首那人穿着紅色白鹭服,聲音有些特别,進來沒有為難小的們,對張主簿也還算客套,隻是坐在後堂等着大人回來,不過沒有透露到底是什麼事兒。
”
周恒擺擺手,腦子裡想着‘聲音特别’四個字,一時間也沒有什麼頭緒,随即說道:
“我知曉了,你下去,左右看着點兒你家大人。
”
那人退下,将車門關上,周恒這才看向朱筠墨問道:
“世子是不是,知曉什麼?
”
朱筠墨臉上的笑容更甚,從懷中掏出一個紙條,遞給周恒。
“這是今天早晨,張大人飛鴿傳書的内容,赈災的這個案子結了,從戶部到濟南府,被牽連的人員衆多,罷黜的不算,問罪的就有十八人。
”
周恒此刻,已經舉着放大鏡看了一遍字條,大體對事情有了了解,不過似乎這字條并未說完,字條下方還帶着毛茬,似乎撕掉了一部分。
整個濟南府算是大換皿,這樣的處置,不算什麼深入,就是一個震懾和點到為止,畢竟貪墨赈災銀兩,并非一個兩個的行為,這樣的事兒算是有目共睹。
冰敬炭敬,算是清廉者。
大貪巨貪,自是瞧不上這仨瓜倆棗。
百萬兩的赈災款,隻有一成撥付到各個縣郡,剩下的近九成都被這些大貪一層層剝幹淨。
周恒歎息一聲,即便是在周恒生活的時代,貪污的問題也不是容易解決的。
打完老虎打蒼蠅,雖是貪官還有,可大多數還算好,最起碼會收斂,畢竟震懾作用巨大。
這大梁國的貪腐,太過恐怖,一張小小的字條,上面這些數字,讓人看了膽戰心驚,九成都揣到自己腰包。
周恒甩甩頭,自己似乎想得太遠了,再度看了一遍字條,上面确實沒有寫劉仁禮的安置問題。
這次赈災案,無論結果如何,劉仁禮已經和張輔齡二人已經聯系在一起,是意外也好,是刻意安排,從皇帝到下面,所有的人都會覺得,是張輔齡想要将此事掀開。
而劉仁禮将會成為衆矢之的,畢竟整個濟南府已經空了,即便有官員過來接手,劉仁禮和這個清平縣都将成為禁忌,皇帝想要治理貪官,就不會這麼做,有功不褒,這就是罰。
周恒眯起眼,“難道,這次是要劉仁禮調任?
”
周恒一頓,看向朱筠墨和龐霄,朱筠墨見周恒的表情就笑了。
“我們也是這樣想的,這貪腐案,表面是懲治了這些貪官,可反過來說,這正是劉仁禮治理災情的過人之處,自有史以來,鼠疫死亡的人數能少于災民總數的三成,這次鼠疫的控制都是極為成功的,你們這次算是多少呢?
恐怕死亡的半數都不到吧。
”
周恒眨眨眼,突然發現,似乎這是自己的功勞,怎麼瞬間成了劉仁禮的?
擡眼看看朱筠墨,剛要說話,剛剛禀報的那個門房一把扯開了車門,朝着他們幾個激動地說道:
“我家縣尊大人回來了。
”
周恒趕緊探頭出去,果然劉仁禮一行人騎馬回來了,身上的披風還算幹淨,可裡面露出來的官袍上全是泥巴。
劉仁禮此刻也看到周恒他們,周恒趕緊跳下車,劉仁禮下馬把缰繩丢給何捕頭。
“剛剛何捕頭來找我,說是有人來了,怎麼你們都過來了?
”
周恒伸手扯下劉仁禮身上的披風,如此一來一身沾滿泥巴的官袍露了出來,尤其是袖子上還撕破了一條。
“現在沒時間細講,世子也過來了,我們陪着你去接旨,就讓傳旨官看看你這幅樣子就好,行了别耽擱快走。
”
劉仁禮一臉懵,就這樣被他們推着進了後堂,周恒他們沒再向前走,就站在屋檐下,朝着劉仁禮擺手,劉仁禮這才清清嗓子,帶着何捕頭進入正堂。
那傳旨官,聽見院落中的聲音,趕緊走出來,遠遠看到身着官袍的劉仁禮,問過張主簿确認後,舉起明黃的聖旨說道:
“來人可是,清平縣縣令劉仁禮?
”
劉仁禮趕緊原地跪倒,說道:
“正是下官。
”
“劉仁禮跪下接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