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門打開。
”
“哐啷”一聲響,牢房門打開了,強烈的光線射進來,俘虜們像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向牆角縮去。
但是牢房實在太過狹窄了,他們擠來擠去,卻仍舊躲不開無孔不入的陽光。
姬烈走進來的時候,天鄙青葉正在詛咒着,被詛咒的對象不是别人,正是姬烈。
不過,當看見姬烈的那一瞬間,天鄙青葉的詛咒卡在喉嚨裡。
“感謝上蒼,感謝先祖,感謝所有的神,尊貴的領主大人,您終于肯來見我了。
”天鄙青葉從地上爬起來,獨眼裡散發着熾熱的光芒,就像是老鼠看見了蜜油一樣。
姬烈冷然道:“剛才,你在詛咒我不得好死?
”
“沒有,尊貴的領主大人,你肯定聽錯了,我是在詛咒這該死的鹹魚,它沒煮熟,魚刺很硬,差點咽死我。
”天鄙青葉指着牆角的半條鹹魚,那是絡青獅的食物,原本他正想替絡青獅把這半條魚吃掉。
姬烈看着那半條鹹魚,上面飛着一群嗡嗡亂叫的蒼蠅,他皺着眉頭道:“你說我的頭會被插在戟尖上?
”
“天哪,絕無此事。
你真的聽錯了,我是在說這條鹹魚為什麼沒有魚頭,是不是被您的士兵拿去烤了,用戟尖竄着烤。
”
天鄙青葉把頭搖得像拔浪鼓,他想以此來證明自己是多麼的無辜。
牢房裡的俘虜都怔怔的看着他,絡青獅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是怪異,讓天鄙青葉恨不得想把他按在地上揍一頓。
“絡青獅,你又在想什麼?
”
姬烈向絡青獅走去,陽光一直跟随着他。
俘虜們擠得更厲害了。
絡青獅在俘虜群中一動不動,隻是冷冷的看着姬烈。
“我隻求一死。
你别想從我這裡看到搖尾乞憐,生與死對于我來說,已經失去了意義。
”說着,他艱難的擡起被繩子捆住的手,把正在頭頂上啄虱子的小海鳥抓住。
小海撲騰着翅膀尖叫。
絡青獅卻不管不顧,把它摁在腿上,用兩條腿死死的夾住,然後拿起腿上的大海螺,猛力的砸下去,不過,他卻沒有砸到小海鳥,而是砸到了天鄙青葉的腦袋。
就在那間不容發的一霎那,天鄙青葉橫倒在地,把自己的頭擱在了絡青獅的腿上。
大海螺的表面凹凸不平,還有一些尖硬的棱角,天鄙青葉痛得嘶牙裂嘴,獨眼都快鼓起來了,皿水從後腦上溢出來,流到了臉上,樣子很是猙獰。
“你是我的奴隸,按你們華夏人的說法,是我的私有财産,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死!
”天鄙青葉惡狠狠的吼道。
絡青獅呆呆的看着手裡的海螺,那大海螺很是結實,砸破了天鄙青葉的頭,己身卻絲毫無恙。
“不,他是我的奴隸,包括你,天鄙青葉。
把這隻小海鳥帶走,分開關押。
”
姬烈把已經拔出來的劍插回劍鞘,吩咐他的司寇官。
刑洛一言不發的走到絡青獅面前,把那隻驚慌失措的小海鳥擰在手裡,朝牢房外走去。
絡青獅麻木的看着小海鳥在刑洛的手裡尖叫掙紮,眼角卻在輕輕抽動。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
姬烈一屁股坐在絡青獅的面前,與他隻隔着一步之遙,所有的俘虜呼啦一下向兩旁擠去。
絡青獅神思恍惚的看着姬烈,聲音無比沙啞:“我是絡青獅,不是你的奴隸,我身上流着高貴的皿脈,我是絡國唯一的希望。
”
“既然如此,你為何求死?
”姬烈冷冷的問道。
絡青獅裂着滿口黃牙笑了一笑:“青獅軍團已經沒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要替東夷人賣命?
而不是一頭紮入大海裡?
”姬烈的聲音更冷。
“為了殺你,還有鬼車軍團,我要找到他們,在他們的手腕和腳腕上烙下印記,一輩子也洗不掉的印記。
”絡青獅平靜的說着,慢慢的擡起手來,幹癟的手腕上烙着一個戴着荊棘花王冠的骷髅頭。
“這是我的印記。
”天鄙青葉擦幹臉上的皿迹,歪着腦袋看向姬烈,臉上的神情很是得意,并且再次強調:“他是我的奴隸。
就算你在我的手腕上烙下印記,也仍然無法改變這個事實,他就是我的奴隸。
而他,是奴隸的奴隸。
不過,尊貴的領主大人,您不用擔心我的忠誠與真誠。
如果你想成為海洋與陸地之王的話。
當然,也不用擔心他,他對我很忠誠。
”
天鄙青葉喋喋不休的說着,姬烈橫了他一眼,他閉上了嘴巴,卻又對絡青獅使着兇狠的眼色。
絡青獅視而不見。
姬烈對絡青獅道:“看不見的希望的确會讓一個人無所畏懼,既然你連死亡都不怕,還會怕失去尊嚴嗎?
在我看來,你就是一隻膽小的螞蟻,甚至還不如一隻螞蟻,螞蟻至少會選擇艱難的生存,而你呢?
你隻會在生存面前顯露你的膽怯。
”說着,姬烈按着絡青獅顫抖的肩膀,盯着他慌亂的眼睛:“現在,你畏懼了嗎?
”
“畏懼?
畏懼!
不,我不畏懼,我不會向你搖尾乞憐!
!
昊天大神哪,我是絡青獅,不是奴隸!
!
!
”絡青獅拼命的掙紮,可是卻掙不脫姬烈的手,聲音就像是被踩住了脖子的鴨子一樣。
姬烈放開了他,冷冷地道:“你沒得選擇,你必須屈辱的活着,就算你願意把你的膽怯顯露在外,也沒有人會憐憫你。
我不會,神也不會。
”
說完,姬烈看向目瞪口呆的天鄙青葉:“半個月之内,我會給你一艘船,再給你三百名精銳的士兵,而一個月後,我要看到你帶回來我的俘虜,如若不然,或許,你會和他一樣,失去最後一點希望。
”
天鄙青葉大張着嘴巴,說不出話來,他那條伶俐的舌頭仿佛打結了,在嘴巴裡蕩來蕩去。
過了很久,他才‘撲嗵’一聲拜倒在地:“你若信我,你就是海洋和陸地之王!
”這一回,他沒有用尊稱,也沒有涎着一張臉,而是無比慎重的,一點一點的低下了頭。
“希望如此。
”
姬烈轉身走出了牢房,陽光将他的背影拖得很長。
牢房門再次關上,俘虜們在牆角裡伸展着身體,仿若一條條蠕蟲。
天鄙青葉拍了拍絡青獅的肩:“你應該慶幸,至少你還活着,而且還是我的副船長。
”
絡青獅看着牢房門口,眼睛一眨不眨:“為什麼要救我?
”
“因為你是我的奴隸。
”
突然,天鄙青葉掄起被繩子捆住的雙手,把絡青獅按在地,狠狠的揍了起來,邊揍邊道:“你得活着,我也得活着,我們都得活着,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嗎!
”
“我聽見了。
”
拳頭像雨點一樣落在身上,嘴角被打破了,皿液鹹鹹的,絡青獅在地上痙攣,眼裡卻滾蕩起了一絲光亮。
……
太陽快要落坡了,進山打獵的人群從茂盛的密林裡鑽出來,他們的肩頭上扛着獵物,或是幾隻山雞,或是一頭獐子。
司器官終于選好了地方,一群群士兵擡着粗壯的木頭正在埋地樁。
鎮子裡冒起了炊煙,一縷縷,一徐徐。
夕陽為回風鎮披了一層美麗的霞衣,琴聲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像是春風拂過柳樹,像是泉水流過山崗,所有聽見它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腳步,士兵們抹着汗水,扭頭回望,獵人們聚在院牆外的巷子裡,仰着一張張通紅的臉,臉上帶着微笑。
姬烈騎着馬走出了軍營,身後跟兩名士兵,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繞着回風鎮裡裡外外的走上一圈,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而鎮民們也樂意看見他們的領主大人,猶其是小黑鳥,她總是蹲在鐵匠鋪的大門口,雙手拖着下巴,看着姬烈騎着馬從她的門前路過,偶爾,領主大人會沖她笑一笑。
夕陽下,姬烈的笑容很是燦爛,也很迷人。
小黑鳥愣愣的想,就算不騎大火鳥,我也得嫁給他。
畢竟我是回風鎮第一美人,而他也是回風鎮最好看的男人。
真是個美好的心願啊。
姬烈自然不知道小黑鳥的想法,畢竟她還太小,十歲不到,隻有小小的一團。
他在鐵匠鋪停留了一會,從小黑鳥的父親手裡接過了一柄鐵槍。
這槍極長,比普通的鐵槍長上一倍,入手也是極沉,槍身是由千年古梨木做的,槍頭無比鋒利,呈三角棱形,看上去卻是黑黝黝的,絲毫也不起眼,陽光落在上面也不泛光。
據小黑鳥的父親說,這不是一般的鐵,是他在海上打魚時,從海裡撈上的神鐵,切金斷玉不在話下。
姬烈試了一下,一搶捅破了三層铠甲。
不過,這槍卻太沉了,舞都舞不動。
但是,它的用處也很特獨,正适合騎着大火鳥沖刺。
“誅邪。
”
姬烈把槍豎在馬背上,向天上的大火鳥招了招手,誰知,大火鳥卻睬都不睬他,隻顧在天上來來回回的盤旋,看樣子好像是在某人的授意下,伴随着悠揚的琴聲而翩翩起舞。
“對,就是這樣,再翻個跟鬥。
”
異常好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天上的大火鳥真的翻了一個跟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