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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一十五章 不能騎馬的海盜

天下諸侯一鍋烹 水煮江山 3581 2024-01-31 01:12

  當召胖子的戰車駛入蠍子關時,這場滅國之戰也就撤底的結束了。

  戰争結束了,分配戰利品的時候也就到來了。

  按照姬烈和召胖子的盟約,景城當然得屬于姬烈,而從回風鎮到景城的三處小鎮也得屬于姬烈,原因很簡單,姬烈的奴隸,那個海盜頭子天鄙青葉帶着兩千人奪取了這三座小鎮。
陳國是個小國,論國力和地盤還沒有安國強大,城池不過七所,稱得上鎮子的大型村落也不過十五座,姬烈奪得了兩成,不得不說,他的确是這場戰争中最大的赢家。

  從回風鎮到景城足有兩百裡,雖然這兩百裡是彎彎曲曲的繞着杞山走,真正的直線距離不過百餘裡,并且陳國的這片版圖還是個狹長地帶,稱不上百裡方圓,但是擁有了這片土地之後,盡管姬烈名義上仍是一個領主,但實際上已是一方諸侯,當然前提是他真正的擁有這片土地。

  “召胖子是個商人,商人都是貪得無厭的家夥。
這次會面,我不能陪你去,你要小心一些,過河拆橋這種事情,那個胖子幹得出來。

  蒯無垢騎着跛腳馬走在姬烈的身旁,身上仍然穿着那套帶皿的白袍,他喜歡這袍子,也喜歡這袍子上的皿迹,自從袍子染了皿,他便從來不洗,而且他也喜歡那匹跛腳馬,不論走到哪,他都騎着它。
至于他為什麼不能和姬烈一起去見召胖子,那更很簡單,這次會面多半是去談判,他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呢?
是陳國的上良造,還是召胖子的下左大夫,或是姬烈的家臣?
他什麼都不是。

  天氣越來越冷了,再有一個月即是年底,寒風掀起《墨香樓》上的旗子,因戰争滞留在景城的商人都在看着姬烈,大街上的行人很多,除了商人便是陳國人,那些陳國人看見姬烈和他的騎兵都低着頭,盡管陳國的都城還沒有正式的易旗,但是陳國已經亡了,他們都是亡國人。

  亡國并不稀奇,在中州大地上,八百諸侯每天都在互相讨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諸侯國湮滅在曆史的河流之中。
在沒有亡國之前,這些陳國人反抗得極其強烈,可是如今,他們連看都不敢看姬烈一眼。

  這就是大争之世,尊奉的是成王敗寇的準則。

  姬烈身旁圍着一群頂盔貫甲的騎兵,并不是姜離借給他的赤炎劍士,借的便是借的,終歸是要還的,所以,他帶着的自己的衛隊,隻不過,那衛隊長卻不是他的家臣,而是天下第一劍客蒙奇。

  奔日朱雀旗飄揚在城頭上,城牆上還飄着濃厚的皿腥味。
殷老先生等在城門口。
殷雍近來忙得不可開交,臉色很是憔悴,就連眉毛都白了幾根,不過他卻樂在其中。
也是因為有他的存在,景城裡的陳國人才逐漸的接受了亡國的現實。

  “他就像一位王者,年輕的王者。
我的弟子。

  殷老先生一臉笑眯眯的看着姬烈,太陽落在姬烈的頭盔上,绯紅色的盔纓在陽光下泛着一層模糊的光澤。
安國和大雍、南楚一樣,五行屬火,尚紅。
安國是绯紅,大雍是深紅,南楚是皿紅。
今天,姬烈披着一件绯紅色的大氅,氅尾一直垂到馬屁股,上面繡着一隻神鳥,細細一看,和大火鳥一模一樣,卻和安國的朱雀有些差别。

  大火鳥從雲層上穿下來,從姬烈的頭頂飛過,向遠方飛去,火紅色的影子比太陽還要熾烈。

  殷雍翻上馬背,他會和姬烈一起去見那個召胖子,不管召胖子的來意是什麼,到嘴的肉都絕對不會吐出去。
而對于姬烈來說,景城太重要了,它雖然很小,比回風鎮大不了多少,但卻極是繁華,而且它還扼守着流淵河北岸,但凡南下北走,都得經過景城。
至于那三個小鎮也同樣不容有失,有了它們,回風鎮才能與景城連成一條線。

  “橫川渡不能讓出去,有了它,你才能有過河的那一天。

  這是殷雍翻上馬背後所說的第一句話,而這句話他已經重複了七遍了。
橫川渡就在景城的東面,是附近三百裡内唯一的深水渡口,原本屬于杞國,杞國被宋蠻子滅了之後,宋蠻子将橫川渡劃給了召國,卻将景城與周邊的土地劃給了陳國。
隔國分地這一招,宋蠻子用得很是熟練。
召國名義上擁有了橫川渡,可實際上卻從來沒有真正的掌控過,并且還因為橫川渡的駐軍問題與陳國多次發生磨擦。
蒯無垢能成功的挑起召國與陳國之間的戰争,橫川渡功不可沒。

  現在,橫川渡已經被姬烈占領了,天鄙青葉那個海盜把五艘戰船開進了橫川渡,他就是從那裡上岸,席卷了三座小鎮。
姬烈當年北上燕國,原本也是要經過橫川渡,不想卻在半途下船,到了景城。

  “尊敬的領主大人,您忠誠而勇敢的戰士打敗了近海之王鷹牙,搶了他的戰船,奪取了他的鷹島,現在您已經是近海之王了。

  是戰士,而不是仆人奴隸。
天鄙青葉就站在城門外,他沒有騎馬,海盜不需要騎馬,他穿着全身甲,披着绯紅色的大氅,頭臉都籠罩在甲胄裡,而他身後的數十名甲也同樣如此,要不是那隻閃閃發光的獨眼,姬烈差點就沒把他認出來。
良将不差餓兵,老巫官給了他五十套甲胄。
自從披上這套全身甲,天鄙青葉就舍不得脫下來,每天都要用幹淨的雨水一遍又一遍的清洗。
兩年了,偉大的船長,近海之王就沒有一套完整的甲胄。
如果要讓他在他最妖娆的女人和這套甲胄之間做出選擇,他肯定會選擇甲胄,這是毫無疑問的。

  現在,他站在姬烈的面前,按着劍袋裡的劍,背脊挺得筆直,看上去與姬烈的衛兵一模一樣。

  “很好。
”姬烈微微一笑,表示贊許。

  天鄙青葉在姬烈的馬頭前跪下來,單膝着地,拄着劍,又道:“尊敬的領主大人,鷹島有上萬壯年男人,您的司寇官正在前往鷹島的路上,不久之後,就會把這些俘虜都帶回來,回風鎮已不足以容納他們,不知可不可以?
”說着,獨眼轉起來,姬烈的領地越來越大,上岸的東夷人越來越多,天鄙青葉很是擔心姬烈會不再遵守約定。

  姬烈看了一眼殷雍,這事他和殷雍早就已經商量過了,不過,他仍然故意的猶豫了一會,直到天鄙青葉的肩頭開始顫抖,他才淡然的說道:“約定即是約定,不會更改,除非你不再是我的奴隸。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聲音很冷。

  天鄙青葉道:“尊貴的近海之王,我永遠都是您的戰士,也永遠都是您的奴隸。

  說到‘奴隸’二字,天鄙青葉的舌頭打結了,姬烈隻模糊不清的聽了個大概意思,不過,他并不打算計較天鄙青葉的這點心思,大争之世的準則是力量,隻要是在這片蒼穹的籠罩之下,任何人都得遵守這個準則,要不然就是滅亡。
東夷人是上了岸,并且越上越多,但是姬烈并不會去懼怕它,真正的強者是不會畏懼挑戰的,因為挑戰往往伴随着機遇。

  殷雍看着仍然跪在地上的天鄙青葉,目光裡帶着審視,聲音也很冷:“上了岸的東夷人就不再是東夷人,你要牢記這一點。

  天鄙青葉道:“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姬烈夾了下馬腹,朝着遠方的蠍子關走去,天鄙青葉和他的士兵跟在馬隊的後面,他們也要和姬烈一起去見召胖子。

  走了一會,姬烈突然回頭朝着天鄙青葉招了招手。
天鄙青葉趕緊一路小跑來到姬烈的馬旁,神态虔誠的看着姬烈,等待他的訓話。

  天鄙青葉有些緊張。

  姬烈揮了揮手,一名騎兵跳下馬。

  “上來。

  “是,大人。

  天鄙青葉更緊張了,以至于他爬了幾次都沒能爬上馬背,最後還是在那名騎兵的幫助下才爬了上去。
海盜不需要騎馬,可是上了岸的海盜卻不得不騎馬。
天鄙青葉緊緊的抓着馬缰,兩腿夾得死緊,腿部的肌肉都抽搐了,渾身上下都冒着冷汗。
他很久很久都沒有騎過馬了,非常擔心這匹馬會把他摔死。
他不由得心想,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
這馬會不會突然撩蹄子?
我記得,有兩個諸侯一起去打獵,其中一個就是讓另一個給陰了,騎了一匹烈馬,結果摔死了。
如果我摔死了,海洋和陸地之王怎麼辦?
還有小黑鳥,她是如此的美麗。

  天鄙青葉亂七八糟的想着。

  看着在馬背上颠來颠去的天鄙青葉,姬烈心想,海盜果然不能騎馬。

  “聽說,橫川渡前面有個老虎灘,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步步深淵,你經過了那裡嗎?
”姬烈問道,蠍子關就在前面的半山腰上,從這裡已經可看到那一文一武兩具雕塑,它們挺立在那裡,曆經滄桑和風雨,無聲的見證着諸侯的更替。
世事會變,人也會變,唯有它們不會改變。

  “老虎灘?

  天鄙青葉愣了一下,突然拍了下額頭,把面甲拍得‘啪啦’一聲響,他想了一下,幹脆把面甲掀開,裂着稀黃的牙齒笑道:“領主大人是說那幾個小漩渦嗎?
江河就是江河,大海就是大海,在大海上航行的戰船是不會被江河上的小漩渦所阻攔的。
陸地上的人就是沒見識,那幾個漩渦根本就稱不上深淵,真正的深淵是在大海的深處,浪掀萬裡,排雲滾瀑,那陣仗……”說着,他突然回過神來,趕緊閉嘴,不安的看向姬烈。

  “原來如此。

  姬烈卻沒有看天鄙青葉,而是看着從頭頂飛過的大火鳥,眼神頗是迷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目光竟有些許哀傷。

  蠍子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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