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聚将完畢,直奔聶初塵的廂房。
服了藥又昏睡了一兩個時辰,聶初塵漸漸清醒過來。
貼身侍女小菊正在服侍她用些熱湯,見孔晟進來,趕緊恭謹地起身退在了一旁。
聶初塵嬌柔的身子無力地躺在軟榻之上,她向孔晟勉強笑了笑,正要起身坐起,無意中觸動了肩窩的傷口,一陣劇痛,她忍不住發出輕輕的呻吟。
孔晟幾步走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柔聲道:“你躺着就好,不要亂動,小心牽動傷口。
”
聶初塵眸光柔和地望着孔晟,孔晟突然對她如此體貼溫柔,她一時間倒也有點不太适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孔晟握了握聶初塵冰冷的小手,“聶師姐,你真傻,你為什麼要舍命來替我擋這一箭?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心安?
”
聶初塵嘴角一抽,輕輕道:“當時也沒有考慮那麼多,反正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你被刺客一箭射死。
對了,刺客抓到沒有?
”
孔晟歎息一聲,搖了搖頭:“抓到了,但自盡身亡,沒有查出刺客的來曆。
”
“此人箭術高明,應該是江湖中人。
不過,其實也不用多想了,肯定是叛軍營中的人呗。
尹子琦身邊肯定有奇人異士,派一個人過來行刺也不難理解。
以後,你可要小心了,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江湖人的手段狡詐詭谲,最好是讓穆大哥貼身保護你。
”
聶初塵似乎是有點不太習慣自己的手被孔晟握在手裡,就輕輕抽了出來,又道:“我受了傷,有一陣不能守在你身邊,你自個兒要小心謹慎……就是飲食中。
也要防人下毒。
”
孔晟心頭一凜,有了這麼一個神秘刺客冒出來,僥幸逃脫一命。
他心裡其實早就保持了十萬分的警惕。
正如聶初塵說的那樣,江湖人的手段最為難防。
今後他确實要處處謹慎加謹慎了。
“聶師姐,我會小心的。
”孔晟向侍女小菊揮了揮手笑道:“小菊,我讓廚房熬了一鍋雞湯,你去呈一碗過來,讓聶師姐喝點補補身子。
”
小菊嗯了一聲,低頭去了廚房。
這個年月的物質生活條件實在是太匮乏了,縱然是孔晟這樣的一城之主,也沒有太奢侈的享受。
以至于像聶初塵受傷之後。
孔晟再三斟酌,都想不出要弄點什麼滋補品給她将養身體。
好在孔晟平時經常命人去夏邑往北去的山林中獵捕野雞,有些活得就圈養在院中,偶爾炖了解解饞。
聶初塵目光柔和地凝視着孔晟,突然輕輕道:“孔晟,你這小賊好沒有良心,我這般掏出心窩子來對你,你竟然還跟我這麼見外――你還準備繼續喊我師姐嗎?
”
孔晟呆了呆,猶豫了片刻,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輕輕呼道:“聶……初塵!
”
孔晟不是什麼泡妞高手。
但作為來自于現代社會的靈魂,他也不至于在這種事情上扭扭捏捏。
的确,聶初塵一腔癡心留在他身邊多時了。
雖然平時并沒有與他有任何花前月下的旖旎,但在關鍵時刻,她能舍生相救,這種情分早已超越了一切。
伊人待己如此,他又何必矯情拿捏?
聶初塵聞言,心下歡喜,她緩緩擡手來輕輕撫摸向孔晟的面頰,原本蒼白的臉頰上浮起兩朵紅暈,呢喃道:“小賊。
你以後要是敢辜負了我,奴家一定會一箭射穿你的咽喉!
”
見聶初塵談情說愛表達自己内心洶湧的情感。
還是如此的“惡狠狠地”,孔晟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
聶初塵喝了一碗雞湯。
因為失皿過多,身子太虛,終歸還是又昏睡了過去。
孔晟沒有離開,就在她的榻前支了一張軟榻,也自是沉沉睡去。
破曉時分。
兩路斥候飛馳而至,用響箭喚開了城門。
孔晟披衣出屋,站在月光地裡沉聲問道:“叛軍動向如何?
”
兩名斥候軍卒恭謹地躬身下去:“回督軍大人的話,夜半時分,尹子琦大軍突然拔營回撤北上,而一個時辰後,睢陽守軍也開城追擊,追擊的大概有五六千人,由南霁雲和雷萬春等人統率。
”
孔晟沉吟了片刻,凝聲又道:“再去探!
”
兩名斥候立即退去。
孔晟環視許遠、南宮望以及李彪李虎等衆将,揮了揮手道:“傳令下去,三大營混編成軍3000人,一個時辰後,随我誓師出征!
許太守,南宮師兄,防守夏邑的重任,就交給你們了。
”
許遠慨然道:“孔督軍放心,本官一定竭盡全力,力保夏邑不失。
”
南宮望則遲疑了一下,上前來抱拳道:“孔師弟,你決心出征迎擊叛軍,山人自然不好阻攔。
但是,山人有句話不得不說,小心有詐啊!
”
孔晟沉默了一會,還是揮揮手道:“戰機稍縱即逝,南宮師兄,這是我們和睢陽守軍聯合出擊,殲滅叛軍主力的最佳時機,這一戰若是得勝,整個河南道的形勢就會得到徹底扭轉。
”
南宮望嘴角一抽,向孔晟投過複雜的一瞥。
有些話,當着外人的面,南宮望很難說出口來。
但縱然他不說,孔晟也心知肚明。
在南宮望看來,追擊叛軍風險太大,就算是叛軍真的倉皇撤軍北上,縱然是睢陽和夏邑軍聯合起來,也不過區區萬餘人,以萬餘人對抗叛軍号稱的十萬人,不會有太大的勝算。
與其冒這種風險,不如讓睢陽的張巡自己去趟這渾水。
能勝最好,失敗了,損失的也是睢陽兵馬,正好保全夏邑實力。
從利益取舍上來判斷,站在夏邑的角度出發,南宮望的心态沒有問題。
但孔晟卻不可能如此狹隘短視,睢陽守不住、張巡的兵力受損,不僅僅是張巡的勢力遭受重創,還意味着官軍在河南道實力的大幅減弱。
在這種此消彼長的關鍵時刻,夏邑與睢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縱然是明知尹子琦設下陷阱圈套,孔晟也不得出兵增援張巡軍。
何況,孔晟還有更深更高的戰略意圖。
但這些,他無法與南宮望溝通。
受時代的束縛,南宮望的戰略思維本身就帶有局限。
這不是南宮望見識短淺,而是身在廬山中,不知山高有幾重。
南宮望知道自己很難勸孔晟,隻好默然束手退了下去。
衆将慨然領命而去。
南宮望與唐根水并肩離去,但沒走兩步,卻聽身後又傳來孔晟淡然凝沉的聲音:“南宮師兄,夏邑萬萬不可有失,這是我們的根基。
我給你留下一千多人,還有西奚人那一千多降卒,助你守城!
”
南宮望停下腳步,回身來抱了抱拳,苦笑道:“你放心好了,夏邑不會有失,隻是你作為一方主帥,其實沒有必要動辄就要親自披挂上陣,你親自留守夏邑,豈不是更好?
”
孔晟微微一笑:“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了。
”
南宮望歎了口氣,拱拱手:“但願如此吧。
”
“替我照顧好初塵。
”
孔晟清朗的聲音再次傳進耳際,南宮望訝然瞥了孔晟一眼,點了點頭,霍然離開。
一個時辰後。
黎明的朝霞染紅了東邊天際,夏邑城門洞開,孔晟親自率三大營混編3000人誓師出征,由許遠、南宮望率千餘人留守夏邑。
目前夏邑的整體兵馬總數已經超過四千餘人,這還沒有算上西奚降卒一千多人。
但這支西奚兵馬還未整編完成,忠誠度不能信任,孔晟不可能帶着出征,隻能讓蘇魯和他的部卒們留守,配合許遠軍馬守城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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