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賀蘭堡(2)
“父汗,似乎……應該是孔晟來了!
”葉護手搭涼棚凝視着上山的彎曲盤山路上,聲音有些複雜和震驚。
包括磨延啜在内,所有回纥權貴都放眼望去,果然隐隐見上山的路上馳來三匹馬,打頭的是一個白衣亮甲胯下白馬的年輕人,而身後則是兩名随從騎乘黑馬相随。
這三騎上山的速度很快,也就是磨延啜心裡沉吟思量的當口,已經越來越近。
這回葉護看得清楚,正是孔晟和他的兩名心腹部将烏顯烏解。
孔晟竟然孤身一人上賀蘭堡來了!
葉護心内震驚,不以為這是孔晟對自己的巨大信任,而隻能說……從孔晟的性格為人來判斷,他應該不是狂妄自大,而是充滿了強大的自信,以及擁有無所畏懼的勇氣。
磨延啜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道:“這厮好大的膽子,竟敢孤身一人前來,真是把我們回纥人當無物啊!
”
移地建趁機在一旁道:“是的,父汗,此人非常狂妄無禮,他竟敢孤身一人前來赴會,本身就說明了很多問題,至少說明他不把我們回纥人放在眼裡。
”
磨延啜沉默着。
不多時,軍卒來報:“大汗,大唐長安候、遣婚使孔晟已經抵達賀蘭堡外,求見大汗,可否放入堡中?
”
軍卒的話讓一幹回纥權貴都有些面色古怪起來。
心道人家孤身一人前來,我們賀蘭堡中陳兵數千,山下還有十萬大軍壓境,如此陣仗隻為對付一個人,也算是天大的奇聞了。
磨延啜緩緩擺了擺手:“葉護你去迎接,放唐朝遣婚使進來!
”
賀蘭堡的堡門高大而雄偉,主體是木質但兩頭鑲嵌着鐵闆,高約五米上下,寬約七八米,可見當時修建賀蘭堡朝廷應該耗費了不少财力。
吱呀呀的厚重開門聲傳來,孔晟神色平靜,翻身下馬,将追風交給了烏顯。
兩排彪悍的回纥軍卒手執彎刀列隊兩排,虎視眈眈,似是歡迎的儀仗隊,又似是炫耀武力的威脅震懾。
葉護帶着幾個人滿臉笑容地迎出來,孔晟掃了一眼回纥人的這種陣仗,心頭暗暗冷笑。
他既然孤身赴會,又豈能被這點小陣勢給吓到。
葉護笑道:“葉護奉父汗之命,前來迎接長安候了!
”
孔晟笑笑:“多謝葉護太子,請!
”
兩人并肩走入賀蘭堡,沿着長滿青苔的台階一路拾階而上,直入賀蘭堡的原先作為守軍官方的議事廳,如今臨時變為回纥可汗的牙帳了。
這一路行來,從營門到大堂,數百米的道路上,一衆回纥軍卒面色森然但見到葉護和孔晟卻異常尊重,紛紛彎腰施禮,看起來葉護在回纥人心目中的地位還是比較尊崇。
葉護非常滿意回纥軍卒的表現,這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不過,他在回纥人中的地位也是最近直線上升,這與他在回纥與大唐的和親事務中所起到的主導推動作用有關。
回纥人幾乎人人都知道,太子葉護與唐朝上下交好,可以從唐朝皇帝那裡為回纥人争取來不小的利益好處。
比如以馬易貨的貿易、兩國通商免稅的優惠、廉價的糧草供應等等,對于回纥人來說,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而在普通回纥人心目中,侵略大唐的政治主張其實與老百姓的生活無關,反過來說,還會深受其害。
至少,一場與大唐的全面戰争若是打響,不知道要有多少回纥人的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很顯然,為了迎接回纥可汗磨延啜,回纥人提前在賀蘭堡做了一些準備。
堂内,全部用柔軟的獸皮鋪地,人走在上面軟綿綿地而有彈性。
堂内開設四個窗戶,每個窗戶周圍都用米黃色的布條臨時纏繞。
陳設倒是比較簡單,正中一張長方形的案幾,後面盤腿坐着一個面相清秀的中年回纥男子,頭戴金冠,身着精短而精美的皮袍。
想必,這便是磨延啜了。
而兩側,也各有一排案幾,左邊,盤腿坐着一個身材雄壯的回纥男子,正是孔晟見過的回纥國相骨咄祿,而右邊,則空着一個位置,屬于葉護的,葉護之下,才是移地建和一個身着唐人服飾的漢人,四十上下的年紀,處在一群回纥權貴中格外紮眼。
孔晟第一眼就落在了此人身上,心道回纥可汗的朝堂上怎麼還出現了漢人?
此人究竟是什麼人?
看起來在回纥人這邊地位還不低。
孔晟微微一笑,向磨延啜躬身一禮:“大唐長安候、神策大将軍、遣婚使孔晟,見過回纥可汗陛下!
”
骨咄祿突然厲聲怒道:“唐朝遣婚使,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面見我家可汗陛下,竟敢不行跪拜之禮!
”
孔晟凝目望着骨咄祿,心中怒火滋生。
回纥人見可汗都不行跪拜禮,他竟然讓自己這個大唐使節面向磨延啜行跪拜禮,這不是故意羞辱故意挑釁是什麼?
“吾非回纥臣下,乃是大唐使臣,代表大唐朝廷和大唐皇帝陛下,豈能跪拜可汗?
骨咄祿,可汗當面,與本使商讨國家大事,你竟敢放肆無禮?
”孔晟緩緩望向骨咄祿,淡淡道。
骨咄祿霍然起身:“本相署理回纥政務軍務,你對可汗不敬,本相自然有權指出!
”
“哦?
原來是那日去靈武的回纥國相大人!
不知骨咄祿大人當日從靈武逃走,可曾還記得孔晟否?
!
”孔晟朗聲一笑,眸中精光四射,而投射在骨咄祿身上便化為眸中不屑一顧和嘲諷。
這無疑正中骨咄祿的傷疤。
他将兵敗靈武作為平生最大的恥辱,如今聽孔晟當着回纥衆人嘲諷,心頭更是怒不可遏,強自壓制下的仇恨之火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葉護皺了皺眉,剛要說幾句什麼,卻見父汗磨延啜向自己投過暗示的一瞥,隻好歸座靜觀其變。
“孔晟,你當日設下圈套坑殺我回纥兒郎數千人,此等恥辱,我回纥人永志不忘!
既然你今日到此,就休想全身而退!
來人,将此賊給本相拿下,為慘死在靈武的兒郎們報仇雪恨!
”骨咄祿咆哮起來,脫口而出。
孔晟縱聲大笑:“骨咄祿,你真是放肆無禮!
孔某是大唐使臣,前來與可汗陛下商讨兩國和親和結盟的重大事務,你卻越俎代庖當着可汗陛下的面,聲稱要将本使拿下治罪,你眼中非但沒有大唐,還沒有可汗陛下!
”
“你還敢在本使面前提及當日靈武之戰事。
你擅自率軍三萬進逼靈武城下,在我大唐境内耀武揚威,本使奉皇命總攬靈武軍政要務,守土有責,自然要将來犯之敵驅逐于國門之外!
”孔晟揚手指着骨咄祿聲色俱厲:“骨咄祿,若你再敢擅自踏入大唐疆土半步,本使一定讓你有來無回!
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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