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的神力和好武,尤其是得到司馬承祯真傳後的堅持習練,長時間的積累終于量變引起質變,經過了前番黃崗洪澤水寇的紛争洗禮,孔晟在兩軍對壘中的戰鬥能力和随機應變能力在直線上升。
有那麼一瞬間,就連孔晟自己都恍然有一種錯覺,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天生的兇猛悍将,性格中彪悍的一面,在皿與火的拼殺中爆發出來,長槍一出,千萬軍中馳騁奔突取上将首級,如若探囊取物。
孔晟個人的骁勇與他弱不禁風和文绉绉的外貌氣質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城堡的城牆上,裹着厚厚棉袍、陪伴鳳陽郡主李萱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本堡主人王員外驚喜連聲:“郡主,沒想到這位江甯士子竟然如此悍不畏死勇猛過人,此人文武雙全,郡主若是将他收入麾下,将來必是有力臂膀。
”
李萱嘴角一抽,目光猶自追随着縱橫馳騁往來拼殺的孔晟等人,口中卻淡淡道:“他是朝廷冊封的睢陽宋城縣令,本就在我父王号令節制之下,不存在收入不收入麾下這一說。
”
王員外哦了一聲,不敢再說什麼。
因為他聽出了李萱話裡有話,似乎有些不太爽的味道。
李萱麾下的江北軍漢們扒着城牆眺望着遠端的戰場,眼眸中的震撼、敬畏之色越來越濃重。
軍人尚武,鐵骨铮铮,孔晟做再多漂亮華麗的文章詩歌,對這些軍漢來說都算不了什麼,但如今眼見這位儒雅的江南士子少年郎沖鋒陷陣勇不可擋,一顆敬畏的種子就在心中開始發芽生根。
穆長風眼角的餘光瞥見孔晟到了後來竟然專門揀叛軍騎兵的坐騎下冷槍,幾乎是一槍就挑翻一人一騎,那種橫掃一切的彪悍猛勁兒,縱然是穆長風都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
孔晟的天生神力在小規模的戰陣之中被發揮得淋漓盡緻,若是他改用更為重量級的重型長兵器,那……那揮舞起來,絕對堪稱人型的猛獸,見誰滅誰,更加無人可擋。
李虎李豹率軍奔馳沖擊過去,他們的使命就是不顧一切燒毀叛軍的器械制造工地,哪怕是後方喊殺聲震天一片人仰馬翻,再哪怕孔晟一行全軍覆沒,他們也不能回頭看一眼。
這是孔晟的嚴命!
叛軍的主力營地開始蠢蠢欲動。
本來以為百餘人會很輕松得拿下這出城作戰的五六十人,卻不料卻被對方殺了一個潰不成軍,撂下十幾具屍體就敗退下來。
李虎李豹的人馬沖向“工地”,守衛工地的叛軍狼狽迎敵,被擄掠來的農人工匠紛紛放棄了手頭上的工作轟然到處奔逃。
在外圍,李虎怒吼一聲,當先抓過背後的牛皮囊,奮力将儲存在其中的火油在打馬奔馳過的瞬間潑灑而出,他的麾下也都紛紛效仿,李豹冷笑着打起了火折子,揚起并擲在了一架半成品的雲梯上。
瞬間火勢沖天,映紅了其間驚恐暴怒猙獰豕突狼奔的叛軍面孔。
李虎狂喜,大呼:“諸位兄弟,不可戀戰,退!
”
城堡之上。
人群之中一片此起彼伏的歡呼之聲,李萱的臉色也面帶喜意。
這才不到一刻鐘,戰局就徹底扭轉,鬧了半天,李虎李豹不是不戰而逃而是繞行奔襲作為一支奇兵,去火燒叛軍的器械,失去了這批還未完工的攻城器械,叛軍一時半會也無法再對王家堡展開進攻。
而孔晟的神勇、謀略、膽識,盡入李萱以及她的諸多下屬的視野。
也就是在這一天,孔晟這個名字真正被虢王麾下這批骁勇的江北軍漢所深深記住——天子門生、江南才子、睢陽宋城縣令、衛懷王玄霸複生等諸多美譽标簽,都牢牢貼在了孔晟身上。
此戰,襲擾叛軍、毀壞叛軍器械和試探虛實的任務已經達成,沒有必要讓這五十人與叛軍死戰到底了。
李萱猛然一回頭,大喝道:“準備開城門,鳴金收兵!
”
嘹亮清脆的鑼聲響起,孔晟回頭瞥了那王家堡的城門樓一眼,與穆長風迅速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四人随着調轉馬頭退下去的鐵皿五十騎一起奔馳回撤,但就在接近城堡城門的時候,孔晟突然朗聲一笑,向城堡門樓上拱了拱手,大呼一聲“郡主恕罪我去矣”,就率先脫離本隊馳馬沖出,穆長風、烏顯烏解三人自然是緊随其後。
孔晟一行四騎向東北方向奔馳過去。
原本在他指揮下奮勇殺敵與叛軍作戰的五十騎目瞪口呆,紛紛勒住馬,立在馬上扭頭望着孔晟四人遠去,神色複雜,不知該何去何從。
城門樓上的李萱臉色一變,這才恍然大悟過來,孔晟此番建議出城堡死戰,本就懷着擇機脫身的目的。
可如今他趁着更多的叛軍重整旗鼓再次掩殺過來的當口,讓王家堡吸引住叛軍的大隊人馬,從容脫離隊伍,向江北方向遠遁。
她也是無可奈何。
“這個小賊!
當真狡詐無恥!
”李萱咬緊牙關怒斥一聲,“衆軍聽令,開城堡門,接應城門外的人馬進來,然後堵死城堡門,準備防守!
”
李萱又向遠端眺望着,目光陰沉,神色青紅不定。
這個時候,孔晟四騎掀起一溜長長的煙塵,早就漸行漸遠,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隻能隐隐見叛軍大隊中分出十餘騎追殺過去。
其實孔晟去也就去了,李萱知他是朝廷命官、天子門生,也斷然不會再向他下手,但令李萱倍加羞惱的是,孔晟依舊是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在不經意中又給她設了個套,然後放了她的鴿子。
作為驕傲和高高在上的宗室郡主,李萱何嘗受過這種徹頭徹尾的“屈辱”?
百餘名叛軍呼号着、叫罵着沖擊過來,李萱陰沉着臉揮了揮手,冷冷暴喝道:“弓箭手,前進,準備!
滾木礌石,準備!
”
“放箭!
”
箭矢如雨般洩落,滾木礌石轟然落下,不少沖在前面的叛軍中箭或痛苦嚎叫調轉馬頭逃竄,或者被射中要害當場殒命墜馬。
叛軍潮水般退去,李虎李豹急匆匆上了城樓,畢恭畢敬地站立在李萱身後,大氣不敢喘。
李萱回頭掃了兩人一眼,淡漠道:“你二人辛苦了,帶人下去歇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