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蘇婳來

　　一百奚兵膀大腰圓目測起來非常彪悍，馬鞍上統一懸挂着制式的西奚彎刀，神色肅然，兩人一排，緩緩并辔而馳，護衛着蘇婳的香車入城。

　　西奚人出現在江甯城中，幾乎是史無前例的事。
尤其是西奚人的公主突兀而至，更加引起了江甯人的好奇。
圍觀蘇婳入城的江甯商賈百姓擁擠在道路兩側，人聲鼎沸。

　　沒有人知道西奚人的公主來江甯做什麼。

　　馬蹄聲奔騰如雷，一列騎兵從郡王府的方向奔馳過來，看熱鬧的人趕緊閃避不疊。
李彪身着将軍甲胄，卻是手中并無兵器，他當先止住馬，揮揮手，他身後的數十騎兵就瞬間掩住馬，自動成陣型秩序井然。

　　李彪翻身下馬，向西奚人護衛着的香車躬身一禮，大聲道：“末将李彪，奉郡王令，前來迎接公主入城！
”

　　香車的簾子一掀，人影一閃，一個英姿勃勃眉目如畫身着西奚人皮裙勁裝的女子跳下車來，笑吟吟地望着李彪，聲音清脆若黃鹂：“李将軍，自洛陽一别，别來無恙否？
”

　　李彪李虎作為孔晟的心腹愛将，昔日曾經與奚人和蘇婳并肩作戰，自然是相互熟悉，雖然在李彪李虎眼裡，西奚人的公主也算不上什麼，但當年夏邑軍中誰不知蘇婳就是孔晟的女人，李彪豈敢失禮怠慢？

　　李彪趕緊再次躬身施禮：“多謝公主挂念。
末将随郡王在京，多年不見，公主風采依舊——公主且請入城，郡王在王府設宴相候！
”

　　蘇婳美麗的眸子裡閃爍起一絲淡淡的傷感來，她聞言點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自打洛陽一别，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孔晟了。
她雖然心機深沉心高氣傲，但自打被孔晟征服了身心之後，女子的一顆心就牢牢拴在了孔晟的身上。
她在西奚的故地，無時不在等候孔晟的消息，然而孔晟在京，卻一直杳無音訊。

　　蘇婳不是一個普通女子，頗有野心，因為跟了孔晟，她才甘心将西奚的大權轉交給了兄長蘇魯。
至于她自己，則隐在幕後，輔助兄長治理饒樂西奚之地，壯大西奚一族，默默等待與孔晟花好月圓的那一天。

　　她已經委身于孔晟，卻始終沒有一個名分。

　　就在蘇婳心裡微微有些失望和不滿的時候，皇帝的诏命突兀自長安來——皇帝竟然将她與皇帝親女紀國公主、回纥公主骨雲以及江南藩鎮楊奇之女楊雪若一并賜婚孔晟，各自冊封名分，這讓蘇婳喜出望外。

　　楊雪若的存在，蘇婳心知肚明。
她也從來沒有指望自己能獨享孔晟的專寵，隻是身邊的姐妹突然多了一個大唐皇帝的公主和回纥人的公主，着實讓她有些吃驚。

　　尤其是紀國，盡管以出家回避了明面上的身份，但天下人誰不知她就是皇帝親女，堂堂的皇帝親女，大唐公主之尊，竟然甘心情願與其他女子共侍一夫，這紀國的勇氣和感情上的熾熱讓蘇婳感慨。
更重要的是皇帝的态度。
蘇婳雖然是西奚人，卻熟悉中原漢文化，在她的認知中，至少大唐開國以來，還從未有大唐公主與她女共嫁一夫的。

　　皇帝要幹什麼？

　　蘇婳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

　　反正隻要她在孔晟身邊擁有一席之地就足矣了。

　　蘇婳相思情切心急如焚，接了皇帝诏命就連夜啟程，快馬加鞭趕路，盡管她從饒樂都督府來，反而走在了從長安出發的紀國和骨雲兩人的前頭。

　　蘇婳是身手不俗的女中豪傑，善騎射，這行軍趕路對她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
但對于紀國來說，這卻是長途跋涉趕路過急，養尊處優的身子吃不消。
何況還有一個遣婚使——弱不禁風的定王李侗相随。
所以，來自長安的儀仗隊走走停停，在路上耽擱了不少時間。

　　蘇婳入城的時候，定王李侗一行剛過徐州。

　　傍晚，城外，鹽漕官衙。

　　宋甯臉色陰沉凝望着宋家大總管宋宮，冷然道：“汝确定郡王府和神龍衛毫無動靜？
”

　　宋宮誠惶誠恐地躬身道：“回大人，小人派人守在郡王府和神龍衛衙門外圍，至今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
還有，那土改司的袁晁也有幾日沒有露面了，據說是躲在住處養傷，那擄奪世家田産的行動，也似乎是要不了了之了……”

　　宋甯眉頭皺了皺。

　　江甯城中的流言從何而起，他比誰都清楚。
薛家的薛五敢跳出來跟袁晁對抗，顯然背後也有他撺掇的影子。
但本來宋甯設計了一連串的計劃，薛家圍攻毆打袁晁等人不過是一個“抛磚引玉的由頭”——但結果，孔晟卻就此隐忍了下去，沒有了下文，這讓宋甯種種的算計統統都落了空。

　　“他為什麼不動手？
不反擊？
難道他怕了、想要半途而廢？
”宋甯心念電閃之間，兩隻手卻是緊握成拳，指甲都狠狠掐入了肉中，絲毫沒有感覺到疼。

　　“派往京城去的人可有消息傳回來？
”宋甯沉默了一陣，又冷聲問。

　　宋宮搖搖頭：“尚無。
大人，公子帶人親自入京，但此去京城路途遙遠，此刻想必還在路上。
”

　　宋甯緩緩點頭，扭頭望向了懸挂在牆上的一副士子出遊圖，神色變幻半天，才沉聲又道：“那西奚人的公主到底是什麼來頭？
她來江甯作甚？
”

　　“這個小人不知。
小人聽說這西奚公主名叫蘇婳，是皇上冊封的西奚王蘇魯之妹，昔日曾在孔郡王麾下聽命，此番來江甯，顯然是——小人回府的時候，親眼見西奚人進了郡王府。
”

　　宋甯冷笑一聲：“且不管她！
宋宮，你馬上派人進京，追上公子，就說是老夫之命，命他取出京城宅子的積蓄，上下打點，不惜一切代價，說服京城王公大臣參奏孔晟一本……必要的時候，可以動用老夫在密匣中的賬冊名錄。
隻要能讓把這孔家小厮拉下馬，哪怕是傾家蕩産，本官也在所不惜！
”

　　“小人遵命！
”宋宮躬身領命離去。

　　望着宋宮離去的背影，宋甯眼眸中的殺機一閃而逝。
他冷笑連聲，自言自語：“孔晟，你千不該萬不該招惹老子，你以為老子在江南不過是一個鹽漕官，就能任人宰割了？
錯！
瞎了你的狗眼！
既然你向我們宋家下黑手，那就休怪我姓宋的不講人情了！
”

　　一道黑影從書房的陰影角落裡閃出，杵在哪裡身形在搖曳的燈光中來回晃蕩，聲音嘶啞陰森：“主人，小人可否動手？
”

　　宋甯冷漠的目光投射在黑影身上，搖搖頭，聲音低沉下去：“先不要慌，靜觀其變，随時等候本官的命令。
你記住，他身邊有一個姓穆的江湖人，且不可大意。
”

　　黑影發出陰慘慘的冷笑：“無能之輩罷了。
主人放心，吾必當全力以赴，為主人分憂，一勞永逸！
”

　　宋甯揮揮手，黑影嘿嘿怪笑一聲，身形一閃，就蓦然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