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旭日東升,天氣晴好。
∷,立了春之後,氣溫一天天回升,但早上還是有些涼意。
孔晟一早出門,在院中晨練。
這是他每日的必須功課,雷打不動。
一趟劍法,一趟自編的戟法,然後是負重青蛙跳。
聶初塵披着披風出門,沒有梳妝,倚在門框上看孔晟做着在她看來有些詭異古怪的鍛煉動作。
對于孔晟在體能訓練和武藝錘煉上的堅持意志,縱然是聶初塵這種習武女子,都非常佩服。
孔晟揮汗如雨,聶初塵就慵懶地盯着看,眼眸中異樣的光彩随波流轉。
孔晟起身,停止鍛煉,順手從烏顯手裡接過汗巾擦拭着額頭的汗珠兒,擡頭間,正好與聶初塵四眸相接。
那一幕的香豔旖旎無盡曼妙,瞬間在孔晟腦海中再次閃現。
孔晟微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有些回避着聶初塵火熱執着的目光。
聶初塵走了出來,火辣健美的身材裹在披風裡面,沒有挽成發髻的黑色長發随意披散在腦後,說不出的風情萬種。
“孔晟,你的劍法越發的娴熟了。
”聶初塵最近對孔晟從來都是直呼其名,或者有的時候,則莫名其妙地突然冒出一句“小賊”來。
孔晟微微一笑:“讓聶師姐見笑了,如果能得吾師一成的真傳,我也算是沒白練這麼久。
”
聶初塵格格嬌笑起來:“劍法差強人意。
不過,這戟法嘛,就有些雜亂無章了。
按照你的說法。
這叫中用不中看嗎?
”
“我師父這柄方天畫戟。
落在你的手上,也算是命中注定,也就是你這一身蠻力才能用得起。
”聶初塵又道。
提及這茬,聶初塵俏臉難免飛霞。
因為孔晟手中這柄方天畫戟,是她師傅打造出來留待有緣人作為她嫁妝的寶物,孔晟受了這柄方天畫戟,無疑就相當于成為她的終身歸宿。
這麼久了,孔晟一直沒有給她一個明确的說法或者說是承諾。
但聶初塵是世間另類獨行的奇女子。
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在她心裡,孔晟早就是她認定的如意郎君,不管孔晟承認還是不承認,這都無法改變。
她不着急,也有充分的耐心等孔晟為她披上新嫁衣。
當然,若是最終孔晟真要做了“負心人”,以她的剛烈性情,肯定會與孔晟來一個“魚死網破”。
聶初塵笑語款款,紅顔勝春。
孔晟尴尬地搓了搓手。
呵呵笑着,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氣氛陡然變得有些沉悶異樣起來。
咳咳咳!
烏顯在身後清了清嗓子。
沉聲道:“督軍,門外有孟贊等人負荊請罪,要見督軍!
”
孔晟皺了皺眉,轉過身來望向了烏顯:“他來幹什麼?
”
烏顯嘿嘿笑道:“還不是昨日裴顯那賊人的事兒?
裴顯是孟贊這厮的心腹,他可能是害怕督軍大人遷怒于他,就主動來請罪了。
”
孔晟沉默了一會,擺了擺手:“讓他進來。
”
聶初塵回房去梳妝更衣,等她穿戴整齊再次出來時,眼見孟贊赤着膀子,背負着一些荊條,身後幾個軍卒也同樣如此,他一步步走進來,面帶哀色,噗通一聲跪拜在地:“末将孟贊,禦下不嚴,深知罪孽深重,特來負荊請罪,請督軍大人嚴懲!
”
烏顯撇了撇嘴,暗暗鄙夷道,你這水寇什麼時候成了督軍手下的“末将”了?
你不過是唐根水統率下的小喽啰,有什麼資格跟我等平起平坐?
孔晟當然也聽出了這種“語病”,不過,他作為夏邑至高無上的統帥,不可能跟孟贊計較這些小節。
不過,由此他心裡也猜出了孟贊的來意,負荊請罪不過是矯情演戲,真正的目的是讨好奉承,試圖換取孔晟的好感和重用。
此人有些野心。
當然,有野心也不是什麼壞事。
一個不想當将軍的士卒不是一個好士兵,孟贊既然投靠官軍,想要得一個官職出身,也很正常。
孔晟淡然一笑:“好了,裴顯觸犯軍法,本官已經将他斬殺,此事已了,你也不必自責,本官不為己甚,趕緊回去吧。
”
“多謝督軍大人!
”孟贊聞言,立即起身解下背上荊條,将系在腰間的外衣穿上,媚笑道:“督軍寬宏大量,末将感激涕零。
請督軍大人放心,今後末将遵從督軍号令,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
“赴湯蹈火就不必了,隻要爾等遵從軍紀号令,不要胡作非為,也就是了。
”孔晟沒有理會孟贊的谄媚。
不過,他也小看了孟贊的臉皮厚度。
盡管孔晟有些不耐煩,要攆他出門,但孟贊還是硬生生站在那裡,不管孔晟願意還是不願意聽,一通鋪天蓋地的吹捧就脫口而出滔滔不絕,差點就要把孔晟當成再生父母來供着了。
同時,孟贊更是把死鬼裴顯給狠狠一腳踩在腳底下,極盡唾罵之能事,如果裴顯地下有知,肯定被氣得活過來。
不要說孔晟了,就是烏顯都感覺面紅耳熱,心說這厮怎麼這般無恥,這種不要臉的下賤話都能說得出口?
聶初塵在一旁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她柳眉緊蹙,冷冷盯着孟贊,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昔日的這位下屬竟然……竟然是如此阿谀奉承之徒!
孔晟是夏邑主帥,河南道督軍使和遊騎将軍,在當前這種亂局下,也算是一方勢力首腦,孟贊想要晉身,對孔晟惟命是從也是情理之中,哪怕是他主動來投靠孔晟表忠心,聶初塵也不是不能理解。
隻是孟贊的奉承吹捧實在是不忍聽聞。
聶初塵想不到世間竟然會有這種人,而這種人過去又曾經是自己的屬下,讓她感覺有些羞恥!
聶初塵從來不會掩飾自己内心的真正情緒,她撇了撇嘴,不屑一顧道:“孟老三,你還要不要臉了啊?
裴顯無恥,你比他更無恥!
裴顯死了就死了,你踩着一個死人往上爬,算怎麼回事?
”
孟贊怔了怔,卻是梗着脖子辯解道:“聶姑娘,裴顯罪大惡極,犯下如此惡行,讓所有洪澤兄弟因他蒙羞,在下對他深惡痛疾,恨不能将其鞭屍洩憤。
”
聶初塵呸了一聲:“不要臉的狗東西!
你口口聲聲說來負荊請罪,好吧——既然你主動請罪,那麼,本姑娘就成全了你!
”
聶初塵是真怒了。
不僅因為孟贊的無恥逢迎,還因為他剛才這一句“聶姑娘”。
其實聶初塵也應該早就心裡有數了,孟贊本來就是心機陰險善于逢迎之人,否則當初在車門山,他焉能從一個小喽啰一躍變成寨主手下的心腹統領之一?
隻是當初的聶初塵,算是當局者迷罷了。
而如今一旦作為旁觀者,就一眼看穿了孟贊的本性。
聶初塵大步流星地返回房中,取出了自己的牛皮馬鞭。
她冷笑着在半空中揮了揮鞭,大聲道:“孟老三,跪下!
”
孟贊沒想到聶初塵會來真格的。
他更沒想到的是,孔晟對此竟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見孔晟似笑非笑,無動于衷的樣子,孟贊騎虎難下,隻好硬着頭皮再次脫去上衣,跪伏在地,口中還故作大義凜然:“在下願意替罪人裴顯接受督軍大人軍法懲處,孟贊縱死不悔!
”
聶初塵輕蔑地撇嘴一笑,猛然一鞭抽打下去。
啪!
一聲脆響,聶初塵這一鞭又狠又準,力度拿捏得恰到好處。
一條紅色的傷痕旋即泛起,孟贊吃痛,低低呻吟一聲,暗暗咬緊了牙關,在心裡将聶初塵恨得牙癢癢。
“讓你不要臉!
”
“讓你無恥!
”
“讓你裝烏龜王八!
”
聶初塵越大越生氣,她一邊鞭打還一邊口中怒斥,每一鞭都勢大力沉,不多時就将孟贊給鞭笞得遍體鱗傷,慘叫連天。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古怪的微笑來。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裝傻了,要是再視若不見,手下沒有輕重的聶初塵一定會将孟贊給鞭笞半死。
雖然他也不齒孟贊的為人,但畢竟對方沒有大錯,又是主動負荊請罪,若是任由聶初塵鞭笞成重傷,在軍中的影響也不好。
“好了,聶師姐,算了。
”孔晟一把抓住了聶初塵揮鞭的手腕。
聶初塵恨恨地跺了跺腳,揮手摔落自己的馬鞭,然後轉身回房。
孟贊吃力地擡頭來呻吟着道:“謝謝督軍大人寬宏大量!
末将知罪了!
”
孟贊陰狠兇惡的目光投射在聶初塵的背影之上,但他很會掩飾,旋即借着痛苦難耐地樣子,勉強在其他兩個軍卒的攙扶下起身來。
孟贊對聶初塵肯定是記恨在心,這不消說。
不過,聶初塵根本不在乎。
孔晟掃了孟贊一眼,淡淡道:“好了,孟贊,回去養傷去吧。
本官還是那句話,在軍中安分守己,戰時奮勇殺敵,隻要立下戰功,我不會虧待了任何一個人!
”
孔晟拂袖而去。
烏顯輕蔑地望着孟贊,不耐煩道:“好了,督軍大人都說了,趕緊回!
不要在這裡礙眼!
”
孟贊眼眸中掠過一絲羞怒和陰沉,但面上卻還是忍住痛、保持着一定的恭謹道:“多謝烏将軍,在下這就告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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