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登台亮相(4)
孔晟回身來向李适抱了抱拳:“奉節郡王有何指教?
”
少年李适目光陰沉地望着孔晟,故意回避了孔晟言之鑿鑿的“奉節郡王”稱謂,冷冷一字一頓道:“長安候,聽你之言,對朝廷和陛下多有怨憤,莫非是陛下對你封賞過于淺薄不成?
”
孔晟仰天打了一個哈哈:“奉節郡王,何出此言?
孔晟自問淡泊名利,深感長安候爵位受之有愧,所以我曾經三上表請辭長安候之爵位,這些有目可睹,怎麼到郡王口中反倒成了心懷怨憤不滿?
您雖貴為郡王,但也不能信口雌黃,以莫須有之罪名加諸于孔晟之身吧!
”
李适冷笑起來:“長安候,今日你在宴會之上當衆炫耀武力和功績且不說了,某且來問你,太上皇還朝在即,你公傳唱所謂的長恨歌,到底居心何在?
這算不算有違禮制、以下犯上、放肆僭越?
!
”
李适揚手環視衆人,尤其是望着禮部尚書李揆大聲喝道:“諸位王公大臣,禮部尚書李大人,長安候孔晟辱及太上皇清譽,已經犯下大不敬之重罪,爾等要坐視不管熟視無睹嗎?
”
李揆見李适點到了自己的名字,迫于李俶的壓力,不得不起身尴尬道:“奉節郡王之言甚是有理——長安候,汝今日之行徑,确乎犯下對太上皇有大不敬之罪,待明日,本官定然向陛下參奏你一本!
”
剛才被孔晟嗆得啞口無言的禮部侍郎馬平趁機起身也附和道:“尚書大人,何須等待明日。
孔晟目無朝廷威嚴。
竟然吟唱對太上皇大不敬之詩歌。
罪在不赦,不如吾等當即進宮去禀明聖上,将此狂妄之徒拿下,即刻交大理寺問罪!
”
李适面帶冷笑環視身邊諸人,不少試圖攀附楚王的官僚或者官宦家子弟紛紛開口搖旗呐喊,鼓噪着要将孔晟治罪。
維護太上皇和李唐皇室的無上威嚴。
紀國公主柳眉輕皺,正想開口為孔晟說幾句公道話,卻被趙王李系一個眼色給止住了。
事關太上皇。
作為嫡系皇族,他們在這個時候不合适說話。
盡管李系也覺得李适借此發難純粹是無理取鬧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關乎皇祖父的清譽,他們若是站出來公開站在了孔晟這邊,無疑會授人以柄,給有心人留下話把兒。
紀國公主心性跳脫,喜抱不平,有些按捺不住。
但趙王李系這個兄長在甯國和紀國心目中的位置很重,紀國咬了咬牙還是坐在那裡沒有動彈。
衆人吵吵嚷嚷,七嘴八舌。
将一頂對太上皇李隆基大不敬大逆不道的帽子生生扣在了孔晟的頭上。
孔晟臉色不變,淡淡然施施然站在當場。
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他甚至沒有開口辯解。
他是懶得辯解。
别看這些人嚷嚷得兇,其實就是一通瞎嚷嚷胡扯淡。
他可是皇帝禦封的長安候、平叛大功臣,在民間的威望之高已經直逼郭子儀和李光弼這些當時的名将元勳。
要想治孔晟的罪,沒有皇帝開口、不經朝會議罪是萬萬不能的。
若是單憑某些人的口舌之利,就能為一個王侯大臣定罪,這大唐的禮制和王法都成了一樁天大的笑話!
所以孔晟無動于衷。
見孔晟竟然仰首向天,一副冷淡和傲然出塵的模樣,李适心裡的怒火越來越濃烈,他忍不住揮揮手止住衆人的鼓噪,上前一步冷斥道:“孔晟,亵渎太上皇,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
孔晟緩緩低下頭來,凝視着李适淡淡道:“奉節郡王伶牙俐齒,指鹿為馬的本事令孔晟佩服之至。
郡王口口聲聲指責孔某亵渎太上皇,證據何在?
今日當着衆位王公大人的面,郡王若拿不出證據來,縱然你是楚王長子,孔某也斷然不會與你善罷甘休!
”
李适冷笑着:“你竟然還跟某要證據?
你方才安排舞女當衆傳唱所謂的長恨歌,歌中對太上皇頗有不敬,有目共睹,難道你還要狡辯不成?
”
孔晟朗盛一笑:“此長恨歌,是孔晟在江南所作,實屬憂國憂民真情流露,絕無半點對太上皇不敬之意。
後被陛下加禦筆評點诏命傳遍天下,請問奉節郡王,你若是因此指責孔晟亵渎太上皇,将當今陛下置于何地?
又将天下人置于何地?
莫非天下人都犯下了對太上皇大不敬的重罪?
”
李适臉色一變。
孔晟的話一出口,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他忘記了孔晟的這首長恨歌當初是被皇帝欽點傳遍天下的,以此作為孔晟的罪證,那皇帝也難逃其罪——這就不是孔晟有無對太上皇不敬的事兒了,而是他這個皇孫對當今皇帝的大不敬了!
少年李适臉色發白,一時間就有些無所适從。
他雖然也算心機深沉,少年老成,但畢竟才十五六歲的年紀,與孔晟這種曆經兩世洗禮的“老江湖”相比,還是差的太遠了。
與孔晟鬥嘴、鬥心機、鬥城府手段,他遠不是對手。
這個時候,李适進退兩難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暗暗懊悔自己沉不住氣,一不小心,再次落入了孔晟信手拈來的陷阱而不可自拔。
李揆咳咳兩聲,拱手勉強笑着打着圓場:“詩歌言志,衆人理解各有不同,長安候,奉節郡王天潢貴胄當今皇孫,維護太上皇心切,難免有些口不擇言,這是無心之失,無心之失嘛。
”
孔晟再次輕輕一笑:“李尚書,從始至終,都是爾等在欲加之罪,咄咄逼人,孔晟何曾指責過奉節郡王半句?
”
李适借機下台,冷哼了一聲,拂袖退下。
李揆也打了個哈哈,向孔晟拱了拱手,也不再争辯,就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場上的氣氛因此變得極為微妙和沉悶起來。
就在這時,突然從場外傳來一個嘶啞威嚴的冷喝聲:“孔晟,長恨歌本身或許并無不妥,但汝設宴故作吟唱,字字句句直指太上皇,當真是其心可誅!
”
楚王李俶身着铠甲腰配寶劍,威風凜凜地走來。
他的身後,跟随着十數名雄壯軍卒。
李俶竟然親自來了?
!
所有人包括趙王李系在内都吃了一驚。
孔晟目光深沉地瞥了李俶一眼,心裡冷笑起來:打了小的,終于來了老的了!
衆人紛紛起身見禮,同時為李俶讓開路徑。
楚王與普通皇子不同,皇長子且還是天下兵馬大元帥,出身高貴又掌握兵權,有光複長安迎皇帝還朝的蓋世功勳,又是未來東宮太子的不二人選,位高權重,享有半副銮駕榮耀,相當于儲君出行。
缺的,無非就是儲君的名号罷了。
其實李俶早就來了,隻不過一開始都隐在人群之外看熱鬧。
隻是到後來見長子李适在孔晟面前節節敗退,楚王府的威嚴受到重創,這才按捺不住,公開顯露出身形來。
李揆這些重臣趕緊起身向李俶施禮拜見,就連趙王李系也不得不起身抻着臉拜了一拜:“小弟見過楚王兄!
”
甯國公主和紀國公主不情不願地起身跟在趙王身後也施了一禮。
李俶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系,淡淡道:“本王忙于國事,近日更是在城外大營整軍練兵,準備迎接太上皇還朝長安,不像二弟和兩位皇妹這麼清閑,整日裡優哉遊哉,聚會飲宴!
”
李俶話語中的嘲諷和不屑一顧的色彩溢于言表。
李系眼眸深處掠過一絲羞怒,但他還是冷靜如常,拱手道:“小弟本是懶散之身,無職無權,無德無能,哪裡能像楚王兄這樣為國之棟梁,擔當重任!
王兄這麼講,讓小弟很慚愧!
”
李俶嘴角一挑:“哦?
二弟這麼說,為兄真是聽不下去。
你我同為陛下皇子,天潢貴胄,本該殚精竭慮****考慮的是父皇分憂,你放縱于聲色犬馬之中,真是讓本王痛心。
既然自知無德無能,又何必抱怨無職無權?
若是你有半分長進,本王也會向父皇進言,委你于重任了!
”
李系沒想到李俶當衆把話說得這麼難聽,簡直沒有給自己這個趙王留一點面子。
李系臉色鐵青,卻還是壓住了火氣,勉強一笑,抱了抱拳退了下去,沒有跟楚王當面發作。
但紀國公主心直口快,聽李俶如此貶低二哥,心裡氣不過,就怒道:“大哥,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了!
與你相比,二哥缺的不是才幹,不是忠心,而是機會!
”
孔晟在一旁聽了暗暗為紀國公主這番話道一聲喝彩。
這妞看起來心思單純,實際上也不簡單。
真是說到了點子上,論才幹品行,李系未必比李俶差多少,缺的無非是皇帝給予的機會罷了。
當初若是皇帝将統率天下兵馬的大權交給李系而非李俶,今日李系的地位權勢也未必就差了!
“豈有此理!
”李俶勃然大怒,轉念間又想起此刻場合不對,自家幾個皇子皇女當衆翻臉會丢皇族的顔面,就強自壓住火氣,怒哼一聲。
紀國公主毫不畏懼地望着李俶。
她就是一個公主,皇帝的女兒,從皿統上說跟李俶站在一個水平線上,她并未有争權奪利的各種心思,所以也不怕李俶什麼。
甯國公主扯了扯紀國的胳膊,壓低聲音道:“紀國,不要胡言亂語,不可對大哥不敬!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