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蘇婳而言,目前是一個令人煩惱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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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本心裡說,她非常厭惡宋安這種纨绔公子,不要說嫁了,就是單獨相處,她都很不适應。
然而,西奚寄人籬下,若是直接得罪宋亭,将來西奚在濟陰郡的日子并不好過,甚至有滅族的慘禍。
這是蘇婳遲遲沒有正面回絕宋安的追逐,而是一直與他保持若即若離的關鍵因素。
将來如何,蘇婳沒有想那麼多。
而如今就是想,也很難梳理出一個頭緒來。
目前的情況是,她已經被孔晟圈定為“禁脔”,即便她想為了族人而犧牲自己,嫁給宋安或者高亮都不成了,因為孔晟不答應。
而在蘇婳心裡,孔晟與宋家、高家一樣是足以對西奚人構成緻命威脅的大麻煩。
蘇婳心煩意亂地坐在馬車裡,神色變幻,眸光閃爍。
她掀起車簾望向一直緊随馬車前進的身材清瘦些的那名貼身侍衛,眼眸中掠過一絲羞惱。
她不知道孔晟堅持要混進宋府去究竟意欲何為,但她心裡明白,這位來自官軍陣營中的鎮守夏邑一方漸成氣候的少年将軍心機深沉,他此番的目的絕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
他不惜冒險進宋家,恐怕……
蘇婳不敢朝深處想,一想就渾身冰冷,後背汗津津的。
她有一種隐隐的錯覺,覺得孔晟此次會攪鬧出驚天動地的風波來。
而且,她覺得孔晟的膽子真是太大了,膽大包天這個詞都很難形容他。
要是換個人在孔晟的處境,早就找個機會溜之大吉了。
怎麼敢在濟陰郡城大搖大擺地逗留下去?
因為每過一刻。
他暴露的危險都在增加一分。
若是讓高家或者宋家得到線報,夏邑主帥孔晟混進了濟陰郡城,那後果不堪設想。
估摸着宋高兩人甯肯錯殺一千也不會放過一個吧。
蘇婳輕歎一口氣,又緩緩放下了車簾。
箭到弦上不得不發,到了這個份上,她也沒有辦法再阻止孔晟。
宋府與蘇府相距不是太遠,大約盞茶的功夫,高家的儀仗隊就穿街過市。
将蘇婳迎回了宋府。
宋家三公子宋安親自在府門前迎接,他眼見蘇婳嬌媚款款地從馬車上下來,媚笑着就迎了上去:“蘇婳,家父特意讓宋某來迎接公主!
公主駕臨宋家,宋家上下蓬荜生輝喲!
”
蘇婳淡淡道:“有勞宋公子了,宋太守如此禮遇,蘇婳愧不敢當。
”
沒有人注意,兩名侍衛已經取兩名婢女而代之,緊随在蘇婳身後。
西奚人尚武,又是遊牧民族出身。
蘇婳作為統帥西奚兵馬的西奚公主,身邊有貼身護衛也屬于正常。
宋安沒有多想。
也沒有半分懷疑。
宋家就是龍潭虎穴,單憑蘇婳這兩個不起眼的護衛還能怎麼樣?
既然這蘇婳今日來了咱家,那就是咱案闆上的肉了……宋安想起蘇婳的千嬌百媚和異域風情以及統帥軍隊的英姿勃發,目光投射在她袅袅婷婷婀娜搖擺的腰肢上,頓時變得無比的火熱,那一絲垂涎之色其實都不曾刻意掩飾。
察覺到對方目光中的觊觎,蘇婳隐藏在面紗背後的臉上浮起一抹憎惡和不适。
孔晟與穆長風并肩行走,垂首不語,心頭卻是暗暗思量,猜測今日宋府設宴必然是宴無好宴,八成是逼婚宴,務必要蘇婳給一個答複。
孔晟嘴角掠起一絲冷笑。
宋安引領着蘇婳一行直奔宋府的會客廳,出于對蘇婳西奚公主身份的尊重,宋亭出現在廳口迎接,以示看重和禮遇。
孔晟遠遠打量着宋亭,這位在史書上沒有多少記載的叛軍将領倒也器宇不凡,身材高大,四四方方的面孔,兩條卧蠶濃眉,一張虎口,颌下三縷長須,昂然站在那裡,威風凜凜。
孔晟沒有多看,很快就垂下頭去,生怕被宋亭看出破綻。
宋亭朗聲笑着:“老夫歡迎蘇婳公主,公主,請!
”
蘇婳深深一禮:“蘇婳拜見宋太守!
”
兩人見禮完畢,進了花廳,分賓主坐下。
見沒有人阻攔,孔晟和穆長風就悄然而入,站在了蘇婳身後,默然垂首不語。
宋亭掃了蘇婳臉上的面紗一眼,突然淡淡道:“蘇婳公主與老夫相見,何必蒙着面紗,在老夫府上,沒有人敢對公主無禮,還是取了面紗吧,你我說話方便。
”
宋亭目光如炬,他的兒子宋安則坐在他的下首,更是聞言火熱地緊盯着蘇婳的面龐。
蘇婳心頭一驚,知道宋亭這老狐狸有所懷疑,這是要當面驗證真僞了。
她同時也明白,此刻自己不能有半分遲疑,否則就會引起宋亭的猜忌。
蘇婳立即笑了笑,順手摘下了面紗,露出她那張薄施脂粉眉眼如畫高鼻小嘴眼窩略陷藍眸流波的精緻面孔來,這是蘇婳的真實面孔,也是濟陰郡城中很多權貴都具有深刻印象的面孔。
而讓宋安和高亮神魂失守的,就是這張既有漢人傳統國色天香又有西奚異域風情的獨一無二的面孔。
蘇婳微微一笑:“蘇婳失禮了,還請宋太守見諒!
”
宋亭望着蘇婳,颔首微笑:“不妨事。
公主美貌驚人,滿城人趨之若鹜,為了避免麻煩,戴面紗也是權宜之計,老夫心裡理解。
”
蘇婳心裡冷笑,嘴上卻恭謹道:“蘇婳何德何能,敢煩勞宋太守親自設宴相請?
”
宋亭朗聲一笑:“公主客氣!
老夫今日設宴,一則是為了叙叙與西奚和公主的情誼,二則呢,有個不情之請,如果公主不怪罪,老夫就直言相告了。
”
蘇婳目光一緊,知道這老東西其實架子蠻大,懶得跟自己虛與委蛇,此刻竟然要直接奔主題了。
宋安心頭暗喜,得意洋洋地坐在那裡面露喜色。
他的心思終于得到了自家老頭子的重視,此番宋亭親自出面,搶先一步,當面逼婚,他就不信蘇婳敢回絕高家。
隻要蘇婳顧忌西奚舉族的安危,那就會答應婚事。
否則,得罪了宋家,西奚人不過是占據彈丸之地的小小蠻族,怎麼能與位高權重掌控五六萬兵馬的宋家相提并論?
蘇婳也不是普通女子,此刻也不慌亂,她面不改色地哦了一聲:“請宋太守直言吧,蘇婳洗耳恭聽。
”
宋亭颔首緩緩道:“老夫自歸大燕以來,蒙聖上器重,委以重任,掌握大軍為大燕鎮守河南、河北和河東三鎮要塞。
”
說到此處,宋亭頓了頓,目光威嚴地望着蘇婳。
蘇婳淡淡一笑:“宋太守是大燕的肱骨之臣,舉足輕重,素為朝廷倚重,這一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
宋亭哈哈一笑:“公主過獎了。
犬子宋安,文武雙全,與公主年貌相當,你我兩家門當戶對,如果能結成秦晉之好,豈不美哉?
”
蘇婳心裡呸了一聲,心道就憑這宋安還敢号稱文武雙全?
這厮文不能吟詩作對,武不敢上陣殺敵,算哪門子文武雙全?
徹頭徹尾的纨绔子而已!
但蘇婳不可能直接表現出真正的思想情緒來,她故作震驚,卻不疾不徐道:“宋太守,蘇婳容貌粗陋,實在難以匹配宋公子……”
蘇婳婉言謝絕的話還沒有完全出口,就被宋亭目光深沉地揮揮手打斷了:“蘇婳公主,西奚與老夫同為大燕效命之臣,若是公主能與犬子成婚,你我兩家便是通婚姻親,對于西奚發展壯大,老夫自當不遺餘力!
”
“這是老夫與西奚交好的一點拳拳心意,還請公主莫要拒絕的好!
”宋亭目光凜然,緩緩端起了案幾上的茶杯,慢慢小啜了一口。
他的眸光半是殺機半是威脅之色。
蘇婳心頭羞怒,面色漸變。
她沒想到宋亭的逼婚竟然是這麼的赤果果和不加遮掩,連點虛僞的外衣都不曾披,除了說明宋亭本人的傲慢和剛愎自用之外,隻能說明宋亭并不曾真正把西奚人放在眼裡了。
蘇婳心頭一沉,面露淡淡的怒色,卻很好地掩飾了過去。
她舒緩着自己憤怒的心緒,斟酌着自己的言辭,正準備開口反擊宋亭的時候,突然有下人匆匆來報:“禀大人,高太守攜子求見!
”
高承義?
他來幹什麼?
!
宋亭眉頭一皺,感覺太突然了。
兩人雖然明争暗鬥,但表面上,高承義也是濟陰郡城的最高統治者之一,他不能不出廳迎接。
蘇婳暗暗松了一口氣,下意識地轉頭望了身後假扮侍衛的孔晟一眼,見孔晟雙手肅立,似笑非笑地也望過來,兩人目光交彙,蘇婳陡然一動,心說這高承義父子突然來攪局,不會孔晟搞的鬼吧?
孔晟不着痕迹地輕笑着,然後就垂下了頭,繼續當他那個低眉垂眼老實巴交的貼身侍衛。
蘇婳深吸了一口氣,聽着高承義和宋亭說話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也就起身相迎。
高承義見到蘇婳面帶溫和的微笑:“蘇婳侄女,多日不見,一向可好?
老夫忙于公務,對侄女和西奚人缺乏關照,真是慚愧。
”
高承義這一聲“蘇婳侄女”悄然拉近了高家和蘇婳的關系。
這倒也不是高承義完全虛構,而是從蘇婳自打駐濟陰郡城以來,高承義的夫人就對她百般禮遇,一向以子侄晚輩看待,還提出要收蘇婳為義女。
蘇婳也是心思玲珑之輩,她聞言焉能聽不出高承義的暗示來,趕緊笑着躬身見禮:“侄女蘇婳見過高伯父!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