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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三章 民亂(1)

權唐 格魚 4448 2024-01-31 01:12

  第六百八十三章民亂(1)

  “像宋家這樣的江南豪門,尤其是宋甯執掌江南鹽漕多年,在朝中不可能無人。
我之所以一直沒有輕舉妄動,觀察其背後之人是誰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而且,據神龍衛最近的偵緝暗訪,江南鹽漕進了朝廷國庫者不足五成,那剩餘的五成何在?
流失向何處?
難道統統都被宋家貪墨了?
我很懷疑。

  孔晟壓低聲音道:“所以,穆大哥,站在宋家背後的表面上是江南商賈世家,實際上宋家與長安那些達官顯貴恐怕脫不了幹系,甚至……”

  孔晟眼眸閃爍,卻沒有繼續往下說。

  他心裡一直在猜疑很多事情,隻是沒有直接的證據來驗證。
但無論如何,宋甯這個人絕不簡單,他多年的經營,已經将利益藤蔓擴展到了每一個他所能看到的角落,這根利益藤蔓的廣度和長度,應該都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如果宋甯的利益大網覆蓋了京城長安,孔晟要動宋甯的難度就無限加大。
宋甯至今有恃無恐,倚仗就在此了。

  孔晟比誰都清楚,這個世界上最難對付的,其實不是權力而是利益。
而權力說穿了也是利益的衍生品。
若沒有利益,誰還能誰還願意去當官呢?
幾千年的王權社會,官本位的觀念根深蒂固,到底都會歸結為一個利益的利字。

  “穆大哥,幫我盯緊宋家。
宋甯此人比楊奇更難對付,他掌握的底牌我們必須要摸清,否則,會給我們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孔晟冷冷一笑:“但這是我最後一次退讓。
如果宋甯得寸進尺,就休怪我翻臉無情了。

  穆長風點點頭,身形一縱而逝。

  當紅日徐徐升騰躍然東邊天際,整個江甯城都被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
隻是這個上午,城中并不安靜,江甯郡守衙門的數十名官差捕快、神龍衛的百餘陌刀手、江甯鐵騎營的五百悍卒,将薛家的府邸包圍了一個水洩不通。

  劉平山親自帶隊辦案,要求薛家立即交出圍攻郡王府的首惡元兇――也就是薛家家主之弟薛五等數十人,羅勇帶神龍衛、李彪率鐵騎營聽命行事。

  薛家雞飛狗跳人心惶惶,薛家主大吃一驚,出門剛準備跟劉平山據理力争幾分,卻不料劉平山根本不聽他那一套,揮揮手,如狼似虎的官差就帶頭沖進了薛家,将薛五以下薛家嫡系子弟三十七人悉數緝拿出來,鎖上,押解回郡守衙門。

  而旋即,神龍衛以薛家謀逆為名,将薛家查封。
薛家盡管有家仆護院惡奴數百人,但面對殺人不眨眼的數百鐵騎悍卒,根本不敢動手反抗。

  抄家過程中盡管遭遇了零星的抵抗,卻被鐵騎營和神龍衛鐵腕打壓下去。

  薛家名下的宅院、田産、農莊和店鋪生意,無一漏網,都被神龍衛查封。
反正到了午後時分,神龍衛統計完畢,将薛家家财裝載了數十輛大車帶回郡守衙門進行封存,等候孔晟的統一裁處。

  顯赫一時的江甯大家族――薛家竟然就這麼灰飛煙滅。

  過程之短、動作之快、手段之狠,讓所有江甯商賈百姓目瞪口呆,而很多與薛家同氣連枝的江南豪門聞報也凜然驚懼,開始人人自危,不知道孔晟什麼時候會向他們下手。

  為了自保,各家紛紛主動交出了幾名替罪羊,試圖平息孔晟因為郡王府被圍攻的滔天怒火。

  郡守衙門負責查辦此案,對于各家的示弱照單全收,卻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這讓很多人感覺僥幸。
實際上,這是孔晟的命令。
畢竟,孔晟的真正目的是打壓和震懾,而不是将所有江南豪門連根拔起。
即便是他身為江甯郡王,也很難做到讓江南一地從此之後再無豪門存在。

  這個世界,天然擁有階層和階級。
豪門和草根,永遠處在對立的兩極。
孔晟從來就沒有消滅階層的想法,他要做的無非是将豪門愈演愈烈的圈地之風和擄奪社會财富之風刹住,将藏富于豪門變成藏富于民和藏富于國。

  當越來越多的世家豪門富可敵國,可以左右一個國家的命脈,這絕對是一種畸形的社會狀态。
孔晟在江南推進土改,還田于民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推動社會财富的流動,這有利于國家富強和社會穩定。

  在長安的時候,孔晟就将目光投向了天下各大世家豪門。
豪門霸占土地,壟斷财富和社會文化,阻塞平民晉身之路,長此以往,國将不國。

  消息傳回楊家,楊奇臉色變得極其古怪。
到了這個時候,他不得不對孔晟的手腕大為歎服,孔晟就是在一次次的與江甯豪門的博弈中一點點占盡上風,楊家已經被搞定,劉平山旋即被擺平,接下來,能對孔晟在江南推行土地新政構成威脅的實際上就隻有一個宋家了。

  毫無疑問,薛家的被抄家滅門産生了無與倫比的威懾效應。
那些蠢蠢欲動不甘心利益被孔晟擄奪的江南大大小小的豪門世家,因此應該會老實不少。
至少在表面上,他們不會再敢公然對抗郡王府。

  但宋家不僅朝中有人,還與吳興沈氏和義興周氏這兩大江南氏族捆綁成團,共同進退。
在楊奇看來,孔晟要動宋甯,繞不過朝中那些頂層權貴,也繞不過兩大江南氏族。
與普通的江南豪門不同,吳興沈氏和義興周氏盤踞江南的曆史至少數百年了,數百年的底蘊積累下來,隐藏的力量何等驚人可想而知。

  楊奇擡頭望着大管家楊寬,嘴角噙着一抹複雜的笑容,輕輕道:“楊寬,薛家明擺着就是宋家的一條狗,打狗還得看主人呢,孔晟這次直接将薛家抄家封門,宋甯臉上勢必挂不住……傳老夫的命令,阖府上下最近都閉門不出,不要摻和到孔家和宋家的争鬥中去,免得惹禍上身。

  楊寬嗯了一聲:“小人明白,小人會嚴加約束府裡下人,沒有要緊事,閉門不出,不要給大人惹是生非。

  楊奇神色凝重起來,“那西奚公主還在小姐那裡?

  楊寬點點頭:“是的,大人。
西奚公主與小姐一見投緣,情投意合,這兩天好得蜜裡調油,以姐妹相稱。

  楊奇輕歎一聲,心道這孔晟少年心性難免有幾分風流,突然間就冒出一個西奚公主來,難怪他遲遲不來江南提親,原來是身邊已經有了别的女人。
不過,這年頭,以他的郡王之尊,要想隻納雪若為妻,恐怕也不太可能。
這西奚公主身份也是尊貴,與雪若姐妹相稱,也不算辱沒了我們楊家。

  這個時候,楊奇其實還不知道被皇帝賜婚的還有一個紀國公主和回纥公主。
而真正與孔晟有瓜葛的,實際上還有一個過去的聶初塵、現如今的史思明之女紅線。
隻是兩人因為立場不同而形同反目,暫時分道揚镳罷了。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飛奔進城,馬上軍卒風塵仆仆一臉的凝重和倦色,他揮舞着手裡的三角令旗,口中發出嘶啞沉凝的聲音:“德清急報,十萬亂民謀反!

  民變!

  這個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内震動了整個江甯城。

  百餘年來,自大唐開國之後,江南便從無民亂。
不管中原如何風雲變幻,但江南一直繁盛安定。
可如今卻出現民亂,在民間震動之大可想而知啊。

  接到急報的楊奇不敢怠慢,立即召集江南道所屬文武官員以及江甯郡守劉平山,聚集在江南處置使衙門議事。
而同時派人禀報江甯郡王孔晟。

  富庶江南已經很多年沒有亂民起事了。
即便是在中原打亂,安祿山鐵騎踐踏大半個大唐天下的時節,江南也平靜安定如昔。
但就在天下即将平定河山穩固的今日,江南這邊卻有号稱十萬的暴-民嘩變,武裝起事,豈能不讓楊奇等江南道官員大驚失色?

  楊奇的臉色非常難看。

  他是江南藩鎮,在他的職權治理地域内,出現亂-民-暴-動鬧事,據悉已經攻占了德清縣城,正在糾集力量準備向唐興一線發起進攻,地方官紛紛棄城而逃,當地士紳土豪被殺的被殺、被擄走家财的擄走家财,一旦傳到京城,他必将難辭其咎。
至少要為之承擔治理不善的責任。

  皇帝怪罪下來,他第一個跑不了。

  中原的叛軍尤其是河東的史思明還沒有完全被搞定,江南就冒出亂民起事,完全就是給朝廷添堵,皇帝的震怒是可以想象的。

  而且,德清是江南兩大姓之一的吳興沈氏的根基所在,亂民在吳興起事,沈氏恐怕……而沈氏之于江南,那就是影響力舉足輕重的門閥,一旦沈氏出了問題,江南就徹底亂了。

  軍卒急匆匆來報:“江甯郡王駕到!

  楊奇立即率衆人起身迎到了官衙門口。
出了這麼大的事,孔晟作為總領江南軍政要務的欽命宣撫使,代表皇帝施行教化的郡王,豈能坐視不理袖手旁觀。

  不過,孔晟的神色遠遠比楊奇想象中的更平靜。
他的平靜與江南道官員武将的憂心忡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孔晟聞報後吃驚固然吃驚,卻還不至于亂了分寸。
因為曆史的這個時間節點上,江南有一場時間跨度和人數規模龐大的農-民-暴-動,孔晟對此早有思想準備。
真正讓孔晟意外的是,他已經提前将袁晁安撫重用在了自己身邊,卻終歸還是沒有完全改變曆史大的走向。

  這說明了一個關鍵的問題,盡管他這個穿越者一直在努力改變時代,但他終歸還是沒有能力改變曆史的潮流浩蕩。

  沒有了袁晁,還有其他的農民-領-袖站出來,取代袁晁無形中推動着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
當然,可能起義的局部細節與曆史上本原的袁晁起義有所不同,但性質和緣起是大差不差的――還是官方追征租調,搜括粟帛,農民不堪負擔,紛起反抗。
加上土地被豪門大量圈占,江南各地的流民越來越多。
這吃不飽飯的人一多,就容易出問題。
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有人挑頭,許以重利,流民蜂擁而至。

  孔晟端坐在大堂正中,取代了楊奇的位置。
楊奇屈居下首。

  大堂中一片異樣的沉默,劉平山猶豫了一下,還是主動起身躬身施禮道:“郡王,使君大人,此番德清縣亂民糾集謀反,急報稱已經攻占了德清縣城,十萬亂民在德清一線燒殺擄掠無所不為,而且還有進攻唐興和台州的迹象,事關緊急,不能遲疑了,必須要立即派兵圍剿,同時向朝廷奏報!

  楊奇緩緩點頭:“當然。
江南民亂,事關重大,自當向朝廷急報。
不過,當務之急的,應該還是盡快剿滅民亂,免得引起整個江南數州之地民心動蕩,郡王以為然否?

  孔晟嗯了一聲:“一切但憑楊使君做主吧。
你為江南藩鎮,又統率江南兵馬,江南民亂,乃是你的值司範圍之事,自然不可推诿。

  楊奇嘴角一抽,心道老夫哪裡想要推诿了?
這個時候你倒是口口聲聲說是老夫值司範圍之内了,但過去種種,你哪一日不想奪了老夫的兵權?

  但楊奇還沒有來得及回話,就聽衙役來報說是鹽漕轉運使宋甯到了。

  孔晟眉頭一挑,眼眸中掠過一絲陰沉。

  孔晟此刻有一種預感,他總覺得這一次江南亂民造反起事,與宋甯和宋家似乎有些關系。
否則,這場規模龐大的民亂來的實在是太巧合了。

  亂民謀反,無疑讓孔晟的精力和時間都吸引到如何平亂上。
而且,孔晟剛在江南鋪下土改的攤子,還沒有完全推開,就出現了民變,被有心人和居心不軌的人揪住不放,各種流言蜚語傳進長安去,皇帝和朝廷顯貴們必然會對此大有猜忌。

  甚至,會有人惡意中傷,這發生民亂的根源推給孔晟。
這項無中生有的罪名絕對比任何誣告都簡單粗暴,命中朝廷和皇帝的要害。

  這是孔晟最擔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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