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落的夕陽在遠山脊線上仍露半輪落日,皿色的殘陽斜斜照進庭院之中。
誰也想不到,在昭陵縣一帶鼎鼎大名、無惡不作的黑雲寨五頭領就這麼死了,喉嚨噴出的鮮皿染紅三尺的地面,靜靜的躺倒在地上,與普通的死人沒什麼兩樣。
仍舊幸存的十來個山賊見頭領已死,隻能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求饒,希望蘇牧能饒他們一命。
在山賊們求饒的同時,陸續離開的村民無不是面如土色,憂心忡忡,用怨憤的眼神看蘇牧一眼,卻又無可奈何。
“賢侄啊,你不該殺他的呀!
”吳老爺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看着沒了聲息的獨眼兒狼,簡直像是面對着自己老爹的屍體。
“不殺能怎麼辦?
你指望他會放過你嗎?
”蘇牧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橫七豎八的屍體,顫抖着求饒的山賊。
“唉,都怪我!
”吳老爺一雙手拍在地上,滿面悔恨的道:“山賊要什麼給什麼就是了,何必與他們大動幹戈,這下子連身家性命也保不住了!
”
蘇牧不再理會吳老爺,沖着跪地的山賊道:“你們不是想保全性命嗎?
從現在開始,你們全部都得聽我的命令,我讓你們幹什麼你們就得幹什麼,知道嗎?
”
十幾個山賊聞言,扣頭如搗蒜,也顧不得地上的皿水和同伴的屍體,邊磕頭邊道:“好漢,我們全都聽你的,你讓我們往東我們絕不敢往西,一定聽話!
”
“聽話就好,從現在開始你們就稱呼我主人,知道了嗎?
你們要時刻記住,你們的小命兒是我賞賜的。
”蘇牧打心眼兒裡并不想留這十來個人的性命,隻不過要想徹底鏟除黑雲寨,還是需要用到他們幾個的。
所以蘇牧雖然留着他們的性命,但是并不準備給他們平等的身份。
這些個一心求生的山賊倒也上道,連忙扣頭道:“知道了,主人!
”他們在黑雲寨中其實也沒什麼地位,隻不過都是被幾大頭領随意使喚的對象,對他們來說,也隻不過是換個主人而已。
有了這十來個可以使喚的下人,蘇牧立即就命令他們在村外山上挖坑,将八九十具山賊的屍體掩埋起來。
這些山賊間倒也不講究什麼兄弟情義,挖坑埋人下手十分利索,也不見有什麼悲傷的情緒。
直到漫天星鬥,攢動着星輝的時候,所有的屍體總算是全都埋葬了下去。
小村仿佛又回到了平靜,但那股惶惶不安的感覺,卻揮之不去,黑雲寨像是一座可怕的大山一樣壓在他們頭上,許多人想要逃離這座村莊。
與此同時,蘇牧也俨然成為村子裡最為特殊的存在。
黑雲寨的威脅雖然大,可畢竟還沒有降臨,而蘇牧這麼個放牛娃,在眨眼之間已經成為了不可招惹的人物,而且還與他們朝夕相伴,生活在一起。
誰見了他都畢恭畢敬,很自覺的退避三舍,甚至将他當成吓唬自己家小孩子的恐怖人物。
不過蘇牧并不将村裡人态度的變化放在心上,因為他知道自己隻是一個過客,遲早都會離開這裡的。
隻不過在他離開之前,他隻希望自己能為養育了自己數年的小山村多做一點事,僅此而已,至于别人的評論并不是他在乎的。
離黑雲寨進村已經半月過去,到現在為止,并沒有見到前來為獨眼兒狼報仇的山賊。
不過這段時間一來,蘇牧從那十幾個山賊奴隸口中得知了不少有用的消息,黑雲寨,總共擁有四百多山賊。
一個寨主,五個頭領,他們的山寨正好坐落在黑雲山的頂峰上。
而且一位寨主和五個頭領也并非齊心協力,内裡有着不小的矛盾。
其中以寨主和大頭領、四頭領率領着山寨内大多數的山賊,算是較大的一個派系,剩下的二頭領、三頭領和五頭領名義上也聽從寨主号令,不過背後的小動作也不少。
這一次獨眼兒狼帶領的一百來山賊在山陽村全軍覆沒,對黑雲寨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但是真正受傷的則是二頭領和五頭領這麼一個小團體。
黑雲寨内部的矛盾對蘇牧來說,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好消息,恐怕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黑雲寨才沒有急切而冒然的報複山陽村。
至于黑雲寨會不會不采取報複行動,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對他們來說,搶劫偶爾也是需要理由的。
雖然他們不見得會真心的為五頭領報仇,但是這麼一個絕佳的搶劫山陽村的理由,他們是不可能錯過的。
所以黑雲寨報複山陽村隻是遲早的事情,而這個時間取決于他們何時緩過精神,或者是解決好内部的矛盾。
在這段時間裡,衛泓回了趟家報了平安,接着還是來到了山陽村,與蘇牧一起練習武術,順便訓練這十來個山賊。
坐以待斃從來都不是蘇牧的性格,等待從來都是痛苦而漫長的,與其一直提防着從黑雲寨射來的暗箭,不如主動出擊,直接将黑雲寨的山賊消滅。
這樣一來,不僅山陽村的危機可解,而且蘇牧他們也不用如此被動。
蘇牧的想法雖然是好的,難不成還能憑借十幾個人去滅了黑雲寨?
何況他手下的人手本來就是黑雲寨的山賊,或許在進攻山寨時反戈一擊也說不定。
“來,你們一起上!
”已經完成收割的稻田中出現這麼一幕,一個少年身着短衫,單手執長槍沖着周圍十幾個人呼喝道。
這個人正是蘇牧,練習槍法重在實踐,他在訓練手下山賊的同時,也是為了讓他們成為更好的陪練。
而他旁邊還有一個更壯實的少年,此時張弓搭箭正在屏氣凝神,目标正是一百步之外的箭靶子。
這個人當然就是衛泓,他背後的地上還插着一柄雪亮的鋼刀,正是他在常平鎮鐵匠鋪訂做的九環斬馬刀。
自他取回這柄重達三十斤的大刀,也是愛不釋手,天天都要用它來練習刀法。
就算是在他練習箭法的時候,也不會讓這柄大刀離他太遠。
時間已經來到了農曆的冬月,也就是十一月份,汝南郡屬于淮河流域,雖然不算太北方,但是天氣也已經很冷了。
田埂邊上的枯草仍舊凝結滿白色的寒霜,不過蘇牧一條大槍早已是耍的氣喘籲籲,大汗直流。
“主人,你太厲害了!
”與之對戰的山賊被長槍挑到一旁,由衷的贊歎道。
“别拍馬屁,快點起來,繼續!
”被人這樣拍馬屁,如果說蘇牧心裡不暗爽,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他還遠不會自大自負。
他一直記得自己身處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在這樣的三國時代裡,從來沒有最強,隻會有更強。
而且為了他的下一個目标——剿滅黑雲寨,他此時此刻也不能有絲毫的放松,隻能将自己領悟到的六合槍法練至純熟,讓自己的身體和力量變得更為強大。
“主人,我真的不是拍馬屁,以你現在的實力,就算黑雲寨的寨主也不是你的對手!
”
蘇牧将一條槍抽回身,疑惑道:“你怎麼知道?
你同你們寨主交過手嗎?
”
“原來的寨主也喜歡同我們較量,每次也會叫上一二十人,不過那些都是場面上的,我們這些小喽啰哪敢真的去戰勝寨主?
不過與主人交手,我們都是使出了十二分力氣的,沒敢有任何保留。
”
“而且現在的我們早已不像當初那麼弱,我敢肯定,以現在的我至少可以打兩個一個月以前的我!
”
兩人說話,其他人紛紛表示贊同,而且還大有樂不思蜀的意味。
畢竟跟随蘇牧一個多月了,每天吃喝不愁,除了練功之外也沒有其他的事做,也不曾受到欺辱虐待,倒是比黑雲寨上舒心多了。
“我要去攻打黑雲寨,你們覺得怎麼樣?
”見這些人一個個說的興緻勃勃,蘇牧開口問道。
“打黑雲寨,就靠我們幾個?
主人,這可使不得啊,你雖然能以一敵百,可是黑雲寨上還有好幾百山賊呢?
況且寨上還有一個寨主和四個頭領,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
“對呀,主人!
黑雲山三面都是陡峭的山崖,隻有正面才能上去,易守難攻。
就算大軍壓境也不見得能攻破山門,憑我們去了肯定隻有送死的份兒!
”
這小日子過得十分舒心,他們哪裡舍得放棄眼前的生活,去和黑雲寨的山賊拼命,而且還是明知十死無生的結局。
“我就知道你們是些貪生怕死的東西,養來也無用!
”衛泓一箭出手正中目标,回過頭來說道,其實他早就聽到蘇牧他們談論的話題了。
聽了衛泓的話,這些人被吓得不輕,連忙跪地扣頭請罪,口中大呼冤枉。
如果蘇牧當真覺得養他們無用,他們的死期豈不是就要來臨了?
蘇牧和衛泓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将這幾個小賊唬得不輕,這種默契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養起來的。
蘇牧冷哼一聲:“我其實也不想攻打黑雲寨,隻是我們和黑雲寨已經勢同水火,遲早少不了一戰。
你們想要活命,就該積極的獻策,隻要能滅了黑雲寨,我就還你們自由之身!
”
“主人,我們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啊,要是能有個兩三百人的話,我倒是知道一條小路,可以通往黑雲寨的厚崖。
隻要從那裡攀登上去,必能打個措手不及!
”
蘇牧聞言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此言當真?
”
“主人,千真萬确!
我以前偷偷溜下黑雲寨,就是從那條小路走的,就連山寨裡的人都很少知道!
”
北風呼嘯,陰沉的天空忽然開始飄落一朵朵雪花,冰鋒所至,萬物肅殺。
蘇牧伸手接住一片晶瑩的雪花,輕輕吹化,“黑雲寨,或許你們的死期已經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