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頻 鴛鴦蝴蝶夢:民國名媛往事

·最後的名媛·

  最後簡單講講唐薇紅,被稱為上海灘“最後的名媛”。
前幾年在上海重建的百樂門舞廳裡,經常有人會看到一位鶴發童顔、華貴安詳的老太太,經常是一身非常得體的旗袍,十分優雅地在舞池翩翩起舞。
她便是唐薇紅。
唐薇紅可謂是上海灘幾十年風雲變幻的見證者,時常有媒體采訪她,老太太最近一次成為公衆眼中的焦點人物,是因為她在電影《色・戒》中擔任禮儀指導,教導李安以及片中的演員舊上海的社交禮節。

  當時李安和幾位香港來的朋友一起找到唐薇紅,見面時介紹者并沒有過多渲染李安的身份,唐薇紅并不知道眼前的謙謙君子就是國際大導演李安。
他們請唐薇紅到上海“蘇浙彙”吃飯,席間,向唐薇紅請教了舊上海上流社會的種種禮儀,唐薇紅也一一介紹。
直到吃完飯大家告别,才有服務員告訴唐薇紅,剛才一起吃飯的人裡就有李安,這時她才恍然大悟,“哦,原來拍《斷臂山》的就是他啊。

  在唐家,唐薇紅是第四房姨太太所生,生母早逝,她從小就由大太太帶大,與大姐唐瑛感情親密。
唐瑛出席各種場合的時候,也經常帶着妹妹一起去。

  唐薇紅有個英文名字Rose(玫瑰),從小也被培養成著名的交際花,會說幾門外語。
唐薇紅和姐姐唐瑛一樣,都出嫁了兩次。
第一次不幸的婚姻,唐薇紅嫁給了浙江甯波的一位富豪,卻沒有給她帶來幸福;她的婆婆非常古闆,不喜歡這個接受西方教育的女人穿着很短的白色短褲騎自行車在外面瘋玩,不喜歡她經常拉着老公或獨自一人跑去百樂門舞廳跳舞,不喜歡她不遵循那些守舊的封建禮制……唐薇紅終于覺得再也不能這樣繼續忍受下去,帶着四個孩子離開了夫家,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快樂。

  她雖已不複年輕,但改嫁給了浙江南浔四大家族之一龐家的公子龐維謹,兩人志趣相投。
都是玩家,也不用工作,每天就是六大飯店換着吃飯和跳舞。

  龐家有錢到什麼程度?
唐薇紅也不太清楚。
民國年間有個“浙江四象八牛”的說法,龐家便是四隻大象之一,前幾年一家拍賣行賣出一幅字畫,3200萬成交,用唐薇紅的話講“這樣的畫,龐家太多了,不過文革時都被燒掉了。

  姐姐離開大陸的時候,唐薇紅卻留了下來:1949年前夕,我沒有和家裡人一起出國,不是說我覺悟有多高,我是根據事實說話的,那時候上海有家“第第斯”餐廳,是做俄式大萊的,裡面的白俄女招待都很漂亮,你坐下來,她們會推着銀制的小推車來送冷盤。
但是,我知道她們一到夜裡,換下招待服,就要做舞女之類的賺錢,很可憐啊,想想她們在國内也都是貴族出身。
就因為有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所以我沒有聽姐姐她們的勸說而出國。

  她不願意出國,是因為見到一些俄羅斯貴族們的女兒在異國他鄉生存艱難――十月革命後沙俄貴族變得一文不名,她擔心自己會落魄至此。

  解放後的最初幾年裡,唐薇紅的生活仿佛并沒受到影響:龐維謙是南浔龐家的後代,我的公公龐青臣曾經是支持孫中山革命的人,民國時代被孫中山委以要職,但是他不肯去做。
可是龐維謙沒那麼多革命事迹,他和我一樣,一輩子就會玩,50年代的上海我們倆是出了名的愛玩的一對。
50年代的上海社交在暗地裡進行,在一些大家庭裡總有牌可以打,也有小型舞會。

  可是我接觸到的出來交際的女人就很複雜了,不再是從前時代的大家閨秀了,很多以前的舞女啊,向導啊,隻要漂亮就可以出來,照樣被男人養活,好像收入的主要方式是在她們家裡面打牌,由她們抽頭,一場牌打下來,幾千塊錢到手。
外面是紅旗飄飄,裡面還是老一套,上海這個城市啊,骨子裡是風流的。

  很難想象在新中國成立之初百廢待興的上海灘尚有如此奢華的生活方式,真正的轉變,是在上世紀60年代末:我印象中,上海真正交際生活的結束,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時候,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是四舊,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那是真正的沒有任何舞會的日子了。

  那時候我在工廠裡挨批評,隻能當工人了,一天要做幾百米的拉鍊,光把鐵拖來拖去就要近萬斤。
我人緣好,工人給我喝鹽汽水,我不管杯子髒不髒,接過來,偷偷從杯子的把那裡喝,那裡不髒。
結果大家都說我接近群衆。

  去當搬運工也幫着我,我在前面拖闆車,後面始終有人推,幸虧有這份工作啊,我那時二個月賺82元錢,我丈夫龐維謙一輩子沒工作,我們還有四個孩子,一個保姆,這錢養了一家七口人。
我一直工作到退休,現在還有退休金,這錢現在正好付我家的阿姨工資,我告訴她,我也是有退休金的人啊,不要以為我沒工作過。

  從前呼後擁的豪門少奶奶,變成學會隐忍生活的拉鍊廠女工,唐薇紅省吃儉用地以自己微薄的工資養活四個孩子和得了重病的丈夫,能夠安然接受錦衣玉食的女人并不值得驕傲,但能像唐薇紅這樣把富貴生活過得順理成章,又能在貧困的夾縫中生存并保持微笑絕對稱得上是一門藝術。

  唐薇紅福多壽高,直到最近兩年才淡出人們的視野。
傳統的大家閨秀成長路線一直是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老來從子。
然而唐薇紅身上卻有着與其他老人不同的獨立态度,兒女都生活在國外,孫子也長大了,她卻依然離不開上海這座城市:我希望來生還生在上海,但是我要換一種活法,當一個上海女強人或是一個女實業家,這樣最好,可以做很多事情。

  我不是那種抱着回憶不放的人,現在人人都知道百樂門有個喜歡跳拉丁舞的“唐阿姨”,但是現在百樂門怎麼能和當年的社交比?
這裡不過是一群國外的旅遊者來觀光的地方,要不就是台灣人來擺闊的地方……一場拉丁舞要1000元,我一周跳三場,算下來多少錢?
很多人把我寫成什麼舊上海的金粉世家的傳人,其實我就是一個愛玩會玩的人,懂得及時行樂。
上海灘最後的名媛,直到現在才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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