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國子監論道
次日下午,得到賈母首肯的賈玮,同趙恒一同前往國子監。
國子監在東城,國子監所在街道,就叫國子監街,但街坊嫌拗口,直接稱監街。
馬車在國子監門外停下,進了大門,是集賢門、再往前走,是太學門,前方的牌樓高大巍峨,描金繪彩,在陽光下反射出燦爛的光芒。
倆人一路往内走,滿目盡是蒼翠高大的槐樹和松柏樹,點綴在各建築之間,給人一種端凝大氣的感覺。
“賈玮,前面正堂就是彜倫堂,正中那間專供皇上臨幸時設禦座用,東邊一間為祭酒辦理公務之所……”倆人停留在甬道邊,賈玮在青石地面上攤開總圖,趙恒則在一旁介紹道。
賈玮邊聽邊點頭,聽到“祭酒”,心想自己大嫂李纨,她父親就曾做過國子監祭酒。
全國最高學府的執掌者,不簡單。
當然,陪都金陵那邊還有一座國子監,稱南監,規模也極大,但跟北監比,近年來卻式微了不少。
倆人繼續前行,經甬道先是折而往西,再原路返回,折而向東,又到彜倫堂堂後走了一遭,最後再繞了一大圈,将所有的角落都細細看了一遍。
而趙恒也始終盡心盡責地在一旁介紹個不停。
将講堂、學堂、太廟、齋明所、馔堂、射圃等都介紹個遍,甚至連馬廄、菜圃也沒放過。
賈玮不時攤開總圖和各建築圖,比照着進行核對。
走了一圈後,賈玮想了想,仍覺不夠,便又同趙恒再走了一圈。
國子監面積百餘畝,一路上又要走走停停地核對,這兩圈下來,共費了一個多時辰。
但慶幸的是,沒有白費工夫,果然找出了幾處錯漏之處。
例如廣業堂共十一間,錯繪成十間了,藏書樓的方位有些偏了,等等。
趙恒記在腦中,俟回去後,就找畫匠修改。
來來往往的學子不少,三五成群的,他二人這種奇異之舉,也引起了部分人注目。
其中有幾人跟趙恒還是熟識的舊人,便停下指着繪圖,詢問趙恒緣由。
趙恒隻推說陪賈玮進來,并不知詳情,據說是賈玮府上要建書院,來此參詳一番。
幾名學子半信半疑,見打聽不出什麼來,就相繼走開了。
一切妥當,賈玮将繪圖重新交給趙恒,讓他修改畢再給自己。
“好了,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趙恒接過繪圖,小心放入懷中後,對賈玮說道。
“不急,趙先生,學生還想見一個人。
”賈玮望向幾處學堂的方向,語氣平靜地說道。
“哦?
不知你要見誰?
”來之前,賈玮并未提及此事,趙恒不免有些意外。
“趙先生聽說過衛若蘭此人嗎?
”賈玮轉過臉來,微笑問趙恒。
“衛若蘭?
知道的,知道的。
”趙恒聽賈玮是找此人,連連點頭地道。
他當然知道衛若蘭,衛若蘭此人名氣很大,表字子怡,十四歲入國子監就學,方才一年有餘,眼下在“誠心堂”學習。
國子監設六學堂,分别是正義堂、崇志堂、廣業堂、修道堂、誠心堂、率性堂。
這六堂,以所修學問的難易設級,正義堂、崇志堂、廣業堂為初級學堂,修道堂、誠心堂為中級學堂,而率性堂則是高級學堂。
初級學堂三所學堂、以及中級學堂兩所學堂,都是并列的。
比如學子在正義堂學習合格了,就升入中級學堂,而不必在崇志堂和廣業堂學一圈。
學子們在此,由低而高,依級遞升,直到升至率性堂,經過各類考試合格後,才能從國子監肄業。
初級學堂和中級學堂學習時間,均為一年半,率性堂在一年左右,從表面上看,學子在國子監,從進學到肄業,也就短短四年時間。
但實際上,卻遠非如此。
部分學子卡在初級學堂的時間就不止四年。
而越往後,學習難度越大,有些學子花了十來年,都無法從國子監肄業。
趙恒自己,就在國子監呆了六七年,方才肄業,相對而言,還算資質中等的了。
因此說,國子監内,能正常升級和肄業的學子,絕對是出類拔萃的人材了。
衛若蘭就屬于這類人,他學業極其優異,早早就修完了廣業堂的學問,若非按規定不能提前升級,他早就升入了誠心堂中就學。
非但如此,他除了學問不俗外,于詩詞一道,更是才氣縱橫。
這也造就了,他在國子監乃至整個京城的才子名氣,在京的士人圈子,幾乎沒有不知道,國子監有個年紀輕輕的衛若蘭衛子怡。
趙恒自然也是對其知之甚詳,甚至還在近距離見過他幾面,隻是因為雙方不熟,沒打招呼而已。
“既然趙先生知道,就再好不過了,還請先生帶學生過去,見識見識此人。
也不必引見,遠遠看看也就行了。
”賈玮聽趙恒說知道,不由一喜地開口道。
“這……好吧。
”
趙恒不知賈玮此舉是為何,卻也不便打聽,微一躊躇後,答應了下來。
倆人此時,正站在太學門内的大牌樓下,于是又返身沿甬道進去。
來到誠心堂前,隻見一排十一間學堂,裡頭數百學子正埋首經義,苦讀不止。
而學堂外,卻也有十數位學子,聚在一個亭子裡,高談闊論着。
“賈玮,那中間穿玉色服飾之人,就是衛子怡。
”趙恒目光一轉,恰好見到衛若蘭正在亭子裡,忙對賈玮道。
賈玮沒想到這般巧,便注目向那亭子眺望而去。
隻見亭内十數名學子,俱衣飾修潔,風度翩然,其中一人衣着玉色襕衫,年紀與自己相仿佛,眉目清朗,氣質出衆,應該就是趙恒說的衛子怡。
子怡,不用說,是他表字了。
賈玮心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要取個表字了,外出交遊時,友人或平輩間好稱呼。
表字最早時必弱冠後,由長輩賜與,随着時代演變,就随意了,不到弱冠也可取,自己取也行。
衛子蘭也不過大他一歲,他能取,賈玮自然也想取。
“性本善,并不甚通,依在下看,性本惡才是至理……”
賈玮看過衛若蘭一眼,本來想走,這時卻聽到一個聲音飄了過來,暗道這些學子,原來是在談論性善性惡之類的話題,頓時産生了些興趣,想聽聽這些學子都有何高見,便不忙着走,反而走近了幾步。
不過,聽了一陣,卻是有些失望,雖然這些學子引經據典,各自說了一大通,卻無真正深刻見解。
而且衛若蘭始終沒有開口,讓他不免更失望,他原本還想進一步觀察一下的,誰知竟沒機會。
他這時已不知不覺離得亭子很近了,他臉上的失望之色,登時讓其中數名學子看在眼裡,一名年紀約莫二十上下、看上去有些潇灑的學子,笑容一凝,便朝賈玮道,“這位公子是哪個學堂的,為何如此神态,莫非不屑于我等的辯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