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從山林中呼嘯而至的群狼是應山神之召喚而來。
身為獄族山神,宋甜兒本就擁有可驅使一切山野生靈的力量,如是有豺狼虎豹也不在話下。
那群狼被召喚奔突進人群裡面,轉眼間便展開了淩厲的噬咬。
縱算是身經百戰,諸兵士也沒對陣過這樣的敵人,來勢洶洶,入口皆是往腦袋、咽喉的緻命部位裡去。
一時懵了,手足無措間,不知道該往哪裡招架,轉眼皆被這牙利嘴尖的猛獸傷咬得不輕。
加之後面又有黑衣的賒刀人迅猛撲上,神策軍陣形一時被沖亂得不成樣子,極有潰不成軍之勢。
......
令狐嗣看情形無法自控,不得已飛身從法門寺塔上騰躍了下來。
躍至半空,已亮出手中兵刃。
令狐嗣的兵刃,原是一杆純銅鑄成的萬象金剛杵,足重百斤,取大殺四方而立地成佛之意。
揮袖之間,疾羽箭落,伫地即将突襲于面前的兩匹黑狼瞬間擊飛出去。
一名賒刀人疾躍在前,被令狐嗣一手阻住,反手一杵,正擊中那人肩膀,骨骼碎裂聲中,那人的身子便如扯鸢般翻飛了出去。
他随即拉起地上一人道:
“傳令下去,切莫自亂了陣腳,大夥集中起來。
”
那人方回過神,跌撞中沖出扯開嗓子喊:
“大将軍有令,莫慌亂了陣腳,大夥趕緊集中起來。
”
神策軍到底是群訓練有素的戍衛之師,命令一經傳出,慌亂即刻被制止住。
所有兵士三兩下便圍成個水潑不進的鐵桶陣形。
明晃煞亮的铠甲一緻對外,槊刀執手如似刀叢一般,轉眼間幾匹突前的猛狼就被戮斃于亂刀之下。
縱使是其後的賒刀人冒死幾次突進,也被明晃森嚴的兵刃逼退了回來。
雙方就此在塔下對峙不下,一時陷入了僵局。
離此不遠的坡上,宋甜兒原本那粉靥如花的面容已被一臉漸攏起的寒霜所代替。
原本以為這又會是一場速戰速決的戰鬥,卻沒料到令狐嗣的麾下并沒想象中那般不堪一擊,和山腳下唐枭的那群烏合之衆比起來,相反,他們更像是一支有着嚴明紀律和戰術素養的精銳之師。
由此可見他們常日裡并不曾疏于訓練。
東方業已破白,夜之華林盡失,一輪驕日即将被逐出群山,巒勢起伏于蒼茫,空氣裡撲面一股揮之不去的硝煙味道。
泠竹看天勢着急,提議道:
“姐姐,要不泠竹再來裝置些火石弓箭?
”
甜兒微是搖頭:
“不用,火箭所攜之火藥數量尚是有限,他們又占據盾甲護身之利,故此時釋放,所造之傷害必然極微,暫且省着些用。
此時需得要另想些法子。
”
泠竹顧慮重重:
“我是唯恐就此僵持下去,他們會得空派出人去找那金陵郡守搬來救兵,到時我們定然會兩頭受敵了。
”
甜兒聞言,細量片刻後搖頭。
“應該不會,我料想,他們還未蠢到将自己偷入地宮盜取佛寶一事給主動公布出來,畢竟此事于道義上不妥。
”
泠竹雖聽此話稍事放心,但對目前的僵局仍自憂心不已。
不遠處,騰奕猶自率數十名族衛賒刀人跟對方對峙着,沒有族領命令不敢輕舉妄動。
而在此時,另一山頭的宣威将軍令狐嗣正在人從中悄然布置:
“所有弓箭手于我密切待命!
待我一出面上前喊話,一旦對方有人站出應答,看我手勢,即刻群起放箭攻之!
”
屬下均低聲肅應。
令狐嗣微露出絲詭笑,自語道:
“我這一招就叫‘立斬首’!
瞬間滅殺其匪首,看他們還有何能耐!
”
說畢振衣起身,手扶佩劍大步走至對陣前列,朗聲道:
“我乃天賜宣威大将軍令狐嗣!
”
說畢一頓喝斥道:
“哪裡來的亂匪,膽敢冒謀逆之險,犯我大唐京戍神策之軍?
領頭者何人?
上前答話!
”
話語铮铮,于山谷間不停作響。
伏身于草叢間的騰奕見狀回頭輕謂:
“族領,切莫與他廢話,待我見機攻上去拿他來見你!
”
甜兒搖頭制止道:
“時機未到,你切莫輕舉妄動,待我上去與他說上兩句,看我手勢再行動作,切記!
”
騰奕無奈點頭,複轉身待命。
隻見甜兒輕褪去身上雨披交由旁人手上,然後取一塊黑紗輕遮住半邊秀妍,神色沉着着從林間走到空地上站定,微微擡目道:
“前方既為鼎鼎大名之宣威将軍,請問,來我金陵報恩寺為何?
又為何星夜布重兵戍于我寺院後山塔下?
其中深意,恐怕不言自明吧!
”
令狐嗣看前方空地突然有一女子婀娜走出,正在暗自好奇不已,忽聽她一番連聲責問,正問及自己此行不為人知之密,頓時有些語塞,不知如何對答。
正遲疑間,忽擡頭,隻看那女子身後的林間忽有一隻青羽長翼的大鳥飛起,其勢冉冉,尾翼仙風,袅袅閑落于高處枝頭,體型之碩令人側目。
然而終究是隻鳥而已,大鳥而已,豈可能在此時擾亂了宣威将軍的心神?
他微微定神,擡目緩緩道:
“匪終歸匪也,匪言逆天,純屬一派胡言!
我堂堂官兵行事,豈容得你等亂民過問!
”
喝斥聲中伸手疾揮而下,毅然沉聲道:
“放箭!
”
頓時身後矢箭如雨般疾飛而起,帶起“嗖”“嗖”“嗖”一陣風聲,向對面空地上怒射而至......
箭雨突至,沒有一個人可以反應過來,眼睜睜看着天空陡起的黑點如暴雨疾驟般襲來。
此時,已躲無可躲!
宋甜兒的神色依然未動,眼眸間似泛起一片薄藍色的霧汽來,輕唇微啟,竟然和應着身後的巨鳥,由喉嚨中發出一聲如似輕絲般的鳴叫之音。
那聲線飄至高空,如仙樂渺渺,陡然消失于無形。
在衆人驚叫聲中,那上百支黑羽的箭矢竟然在宋甜兒不足一尺的眼前停住了,隻是那麼一會兒,就如同一個光年的停滞!
然後燃燒!
然後落下!
然後成為她面前一堆,如是焚過一般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