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侍迦自己的方式又是什麼?
”蘇楚瀾問道。
“我們的方式就是把他遣送回他來的地方裡去。
”
歐曼雲答道,此時她正看着遠處的山勢顯得有些一籌莫展。
此時已是黃昏,夕色落滿山梁,層林盡染處,一群歸宿的鴉雀呱噪成一片。
“快點吧,照這樣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達目的地呢!
”歐曼雲眼露憂色。
蘇楚瀾心裡懸着諸多問題,本想再追問點什麼,看她催促隻好暫且作罷。
徐謙回頭看車上:
“是得快點,我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
蘇楚瀾聽他們話裡都有些着急的意思,索性回頭一個人到車上将那名‘越界者’扛到自己肩上,回頭噔噔幾步走到徐謙他們面前:
“還要到哪裡,你們走前面帶路!
”
......
才往山裡走了一段路,蘇楚瀾就有些後悔了。
這畢竟是山路,肩上負扛着的這人好歹也有一百五六十斤,逞能懲罰自己也沒有這麼做的。
可這人既已扛在自己肩上,想再放下已沒那麼容易了,他隻好硬着頭皮往前走,手腳并用,如似在爬一樣,很快,他的汗就下來了。
歐曼雲看了有些心疼,跟徐謙商量:
“歉哥,歇會再走吧,你看他累成那樣。
”
徐謙看了眼手表,又看看他道:
“再堅持一下吧,等到那邊再歇,時間有點緊,我怕來不及。
”
蘇楚瀾點點頭,繼續堅持着往上走......
樹林裡光線很快暗淡了下來,加之樹木重重疊疊,積草又深,很快他便看不見腳下的路了。
走了大約半小時的樣子,他幾乎脫力,那人在肩頭就像塊千斤大石一般死沉。
“還要多久?
”他氣喘着問道。
徐謙一直注意着自己手中的定位,此時突然站住。
“就是這裡了,小蘇裡看看,能看到些什麼?
”
蘇楚瀾聽言止步,擡頭朝前面看去。
這裡已是山林深處中一隅,四周植被叢生,黑壓壓一圈,如似層密不透風的遮蓋一樣。
擡頭即可看到一輪皎月直射在密林中央一片甯靜的水面上。
蘇楚瀾這才注意到,除了月光以外,這池水面上的局部竟像霧氣似的蒙着一層神秘朦胧的銀色光線。
這光線不像月光,沒有那麼皎亮清晰,隻像是層水霧蒸騰起來的光圈,那其中若絲若縷地懸浮着一些如同銀絲一般的物質,如不細看很容易一眼就忽略掉。
“那裡嗎?
”他用手一指。
徐謙點了點頭:
“還好我們及時趕到了,再有半個鐘頭,這圈光線就會完全消失不見了。
”
“這是?
”蘇楚瀾猛然間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就是他穿越過來的時候使用的時空隧道。
”徐謙點了點頭指揮他道:
“來!
再堅持幾步,把他靠近水面那邊放下。
”
蘇楚瀾聽言,便背着這人按他指的方向又走了幾步,直走到靠近水岸邊才把這人一松手放在草地上。
那人落地一震,很快睜開眼睛。
待到看清眼前周遭這熟悉的環境後,他一下驚得猛然間坐起,随即身子像觸了電般地一彈而起,作勢就想往林子裡竄去。
蘇楚瀾動作比他迅速多了,一伸手薅住他後脖領子就把他拽了回來,轉眼一伸手又把他扔回到原地。
那人“窟通”摔在地上,連疼都沒喊就坐了起來,随即一臉駭然警覺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
”
“别問我們是什麼人,你隻需管好你自己是什麼人就好!
”
徐謙說着話近身一指點在這人的額頭上,速度之快,讓這人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
說也奇怪,徐謙這一指并不重,那人在踉跄兩步之後擡頭,腦門上竟像是顯示屏似的印出一個熒光的數字“1”來。
那人倏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迅捷“窟通”一聲竟然跪在了地上。
“求求你們,我好不容易才過來,千萬别讓我再回去了!
”
那人竟然害怕得磕頭如同搗蒜。
徐謙面目不改,一副無動于衷。
“你自己走回去,還是我們幫你一把?
”
那人擡頭,神色幾近絕望:
“我就算回去,這輩子也算完了。
你們知道我這輩子有多慘嗎?
”
看幾個人沒有反應,這人近乎抽泣道:
“我三十歲一事無成,賭博打架丢了工作,老婆也跟我離婚了。
我就這麼昏昏噩噩地活到六十歲,沒錢沒家也沒有謀生的本事,整天活着都不知道有什麼意思。
”
轉而又哀求:
“我求求你們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吧,我一定好好做人,絕不敷衍混日子了。
”
蘇楚瀾被他所述慘狀講得幾近心軟,心想如照這人的話,這人的一輩子這樣恐怕就算是完了。
徐謙依然面目平靜道:
“于是你就特意查詢并記下了這一期的福彩中獎号碼,想通過這種方式回來讓自己發迹一回是嗎?
”
那人聽後立即愕然無語,結舌間眼神也随即暗淡下去,喃喃着還欲自辨:
“我隻是一時糊塗了,我想這樣可能錢來得快一點.....”
徐謙看了下腕上的時間,催促他道:
“回去吧,你終歸還留着一命。
”
那人無奈着起身,轉身向着水面那片閃着亮光處緩緩走去,嘴裡面尚還在喃喃自語:
“我還有一命,我還有一命......”
說着說着,突然語氣一停,轉身間表情突然變了,眼神幾乎發狂着折向向叢林處跑去。
幾乎同時,蘇楚瀾注意到了歐曼雲遞與他的一個眼神。
他會意地歎了口氣,一轉身便奮足跑到了那人的面前,擡手間便把這人直直打飛了回去。
這人落水處正在那片水面的中央,随着一陣好大的水花濺起,水面中央也随即平靜了下來。
蘇楚瀾注意到,那團朦胧的熒光也随之消失不見了,徒留下水面處蕩漾着一圈一圈在夜幕底下閃動着的光感。
三人在水岸邊站了片刻,直到水面平複如常剛才轉身往回走。
一路上蘇楚瀾都沒有說話,直到快走到他們的車前,他才問道:
“那這人這樣就算回去了嗎?
回到2048年?
”
徐謙點頭。
蘇楚瀾接着問道:“那他回去後又會怎麼樣?
”
徐謙腳步不停地回答他:
“接着過完他這極為不堪的一生。
”
......
回程的車裡,蘇楚瀾極為認真地問了徐謙一個問題:
“我們到底是什麼人?
”
“侍迦啊。
”歐曼雲代徐謙回答。
“這我知道,可我們的職責到底是什麼?
我現在已經徹底糊塗了。
”
徐謙目視着夜色裡的前方,語氣平靜道:
“回去之後告訴你。
”
車在起燈的公路上畫過一道流利的銀色,在星辰還未完全綴滿夜幕前向返城的方向疾駛而去。
......
“你的身份就是一位侍迦,這一點,之前我曾告訴過你。
”
歐曼雲湖畔山居别墅的客廳裡,徐謙注視着蘇楚瀾的眼睛,一字一句如是說。
“我知道。
”蘇楚瀾點頭。
“老大、老二、我,以及她,都是侍迦的身份。
”
徐謙用手指向歐曼雲,這時她正從廚房一臉賢惠地端着三碗甜湯走出來。
“嗯,這我也知道。
然後呢?
”
蘇楚瀾從歐曼雲手上接過甜湯,眼睛仍注視着徐謙。
“我們幾個都是時空的看門人!
”
徐謙說完,蘇楚瀾險些将手上的甜湯灑了出來。
“你說什麼?
我們是時空的看門人?
”
他幾乎敢肯定,這是一個之前沒有任何人尊詢過他意見的新的身份。
“嗯。
”徐謙确定地點頭,“這也就是我們侍迦的職責所在。
”
徐謙看着蘇楚瀾從愕然中緩和過來的眼神,接着說:
“你知道,時空是個龐大、高速、高能量的,而且存在了幾百億光年的物質載體,當然它本身也是由不可知物質組成的。
它從宇宙誕生之日就開始存在,而我們所理解的時間隻僅是它的一個緯度而已。
”
蘇楚瀾幾乎感覺到自己的舌頭已經掉進了面前的甜湯裡。
“那,那這些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
徐謙接着說:
“時空在時間軸線上的發生,我們稱之為曆史、現在,或者是未來。
時空是有序的,所以我們的時間也是有序的,所以一切時間軸線上的發生也是有序的。
隻不過這種有序,絕不是我們現在簡單意義上理解的有序所可以去理解和定義的,它所謂的有序要遠遠深奧和複雜得多。
”
現在的蘇楚瀾,幾乎敢肯定自己的腦容量有限得讓他不敢面對。
徐謙笑道:
“沒事,不能理解也屬于正常,你隻要知道時空是有序而且是有自己運行規律的就行。
”
蘇楚瀾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神色一如既往地迷惘着。
“回到一開始的話題,我們的職責就是要阻止違背時空發展規律的人和事。
通俗來講,就是那些跨越時空緯度的穿越行為。
”
徐謙終于講到正題上了。
“我明白,你曾經說過穿越時空者往往會破壞時空裡本來就有的發展規則,令曆史進入無序和混亂狀态對吧?
”蘇楚瀾問道。
徐謙點頭:
“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及時發現并制止這些時空穿越者,把他們送回到他們原本該在的時空裡,讓曆史發展回歸正常。
”
蘇楚瀾突然想起問道:
“你不是曾說過,時空本身也有這種糾正錯誤的能力嗎,比如令某個穿越者突然死亡或是消失什麼的?
”
“沒錯。
”徐謙點頭:
“不過那樣做的代價太大,往往是改變已經發生到一定程度後時空的自發反彈的糾正行為。
造成的影響已經不可改變,比如王莽。
”
徐謙又一次提到這個名字,倏然令蘇楚瀾心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