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站立在窗前,滿園嫣紅姹紫,紅的白的粉的,搖着五顔六色的光彩;樹葉“嗦嗦”作響,鮮嫩的翠綠,在這個季節也生機盎然,花間繁忙的蝶停停擺擺,都在做着采蜜的好夢。
多像一個花季少女的夢,如此多姿多,如此短暫。
就像梁文姬。
雖然她現在已是梁文姬,怎樣也感受不到她曾經絢爛的生命,和無休無止的哀怨。
這樣一個愛恨分明的女子,在生命最美好的年華裡靜靜流逝。
她的愛恨,對那麼多人來說是負擔,是恥辱,她将自己的情緒表達得如此絕決,如此強烈。
這是一個勇敢的女子,不畏世俗,不懼流言,也在追求自己的愛;這是一個純粹的姑娘,不摻一絲雜念,不擇手段迎向她心中所愛,也同樣不擇手段毀滅自己,以博求心上人更多的注意。
這樣的極端,這樣的為世俗所不容,這樣的義無反顧,也這樣的讓她心生憐意。
“夫人,您醒了?
”
丫鬟角飾,兩隻包包纏着流蘇繩,走起路來一甩一甩的,襯得可愛的臉龐更加嬌俏可人。
一身青綠的中長上衣,下身同款的布褲,很明顯婢女裝扮。
清亮的聲音,一如往日回應她的也隻是一室的默然。
雖說這段時間已經适應了這種情況,可是碧溪還是忍不住,無奈地歎了口氣。
都說公子府内的梁夫人怎樣的傳奇,雖然傳聞都不乏貶義,可也确實低名動京城的美人不是,何況還是引起那麼大亂子的美人。
禍水啊,名副其實的禍水。
碧溪實在想象不到這位曾經轟動一時的禍水不會開口說話,該是經曆怎樣的刺激啊。
有意無意制造了各種事端,連失火這檔子事她也用過,當然,是在确保事主的安全的前提下。
可這些日子觀察下來,碧溪實在不得不承認,這位禍水美人真的變性了,完全是泰山壓頂也面不改色的主兒啊。
碧溪郁悶了。
郁悶久了發現,無濟于事啊,于是又死性不改的繼續觀察。
她實在堅信就是顆石頭,也總有裂縫的一天;就是個帶殼的蛋,它也有可以敲開的辦法。
隻是自己還沒發現這個契機而已。
不過說真的,這位美人冷是冷些,可是勝在人好啊。
具體怎麼個好法,就是她不在意自己的絮絮叨叨,不在意自己的不知禮數,不在意自己的粗野,不在意自己飯量大……好多啊,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有這麼多不好的地方。
要改麼,不改麼……
不管了,總之,這位美人主子——她喜歡。
更不忍心這樣天荒地老的靜默。
靜到人骨子裡的透凉,暈暈沉沉的讓人辨不清自己的情緒,罩在所有的凄婉下,忍不住哀悼那些已知或已見的生命,融化在空氣裡,生生掉下淚來,卻哭不出聲。
這樣沉痛的靜默,不明情況的人,也總能感覺到其中的悲涼。
這種無聲到像是一種儀式,祭奠往生的儀式。
碧溪看着眼前的人,站立在窗前的夫人:嬌美的容顔,玉質般的膚色,驚豔的五官,忽遠忽遠的神仙氣質。
這樣的美人,本該像從前一樣絢爛綻放,肆意張揚的年紀,卻因為一場愛恨,葬送了所有的情緒,不興波瀾。
不曾親眼見過夫人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消失了幾個月不見蹤影,回來之後變成了不言不語的冰雕美人。
就算是冰雕美人,碧溪也是極樂意欣賞的。
碧溪有個不為人知的癖好——甚喜看美人,這是她身為婢女生涯,最有價值的樂趣了,她常常如此認為。
不少人都說,梁夫人刁蠻,不近情理,她覺得那是可以容忍的,沒傷天害理嘛,對不對?
以她的理論,美人是那麼活色生香,人間絕色啊,那才是世俗中标準的胭脂美人模樣;而如今,梁夫人冷漠,不言不語,清冷中帶着出塵的味道,反象誤入世間的精靈。
還是個一個冰雕的精靈啊。
她忍不住想上手摸摸。
當然也隻能想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