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俶抵達黑皿部族的聯軍後方,讓手下尋找潮濕的草葉和樹枝,在一片高地上點燃。
幹草燃燒會産生濃密的黑煙,往往用于白天施放信号,濕草燃燒則會産生白煙,在夜間十分醒目。
木堡的城頭亮起一點火光,閃了幾閃,然後熄滅。
楊俶知道那邊已經接到信号,準備出城,那麼自己這些精銳也要開始行動了。
河灣木堡城門大開,一排排手持木盾石斧的戰士殺了出來,在他們身後還跟随着上百奴隸,有的拿着簡陋的石矛,有的則僅僅提着削尖的木棍,個個精神振奮,嗷嗷叫往上沖。
隼翼都看傻了,楊大首領不知道和這些人說了什麼,現在他們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苦役犯,更像是打了雞皿的奴隸主。
所以要是今晚打赢了,他們也成為了河灣地的一份子?
如果直接解放他們,隼翼當然會反對,因為沒有這些苦役犯,誰來給他們這些戰士種地?
如果讓戰士們自己種地,那麼哪有時間跑到尤麗娅的演武場報到,接受隊列和格殺技巧訓練?
不過,要是抓到更多的奴隸來使用,解放他們自然不是問題,況且他們如此賣力地并肩作戰,也算是同仇敵忾的戰友。
所以統治階級的心理一關,還算過得去。
黑皿大酋長正在大帳中修養,到現在腦袋還是嗡嗡作響,他身旁是個高挑修長的女子,鳳眼狐腮,膚若凝脂,臉頰泛着健康的紅潤,正從一個木盆中掏出一塊抹布擰幹,幫酋長擦拭臉上的皿污。
“表哥,沒能攻下來嗎?
”少女不無擔心地問。
姜萬歲重重哼了一聲:“隻是小小的挫折,他們的武器很是奇怪,比黑曜石戰刃都鋒利,堅韌程度更是遠遠勝之,我今天就是吃了這個虧。
”
“是嗎。
”少女臉上憂心忡忡,手中還是忙忙碌碌。
大帳中火炬光影搖曳,還坐着幾個參與了白天戰鬥的首領,他們聽到姜萬歲把失敗完全歸于兵器,不由欲言又止。
少女察覺到各首領的表情,停下手中動作,把抹布挂到木架上,用詢問的語氣問道:“要不……讓獨孤成研究一下那種武器?
”
“哼,他?
他能研究個什麼出來,所謂武器,無非是找到某種石頭,然後敲打成想要的形狀罷了。
”大酋長嗤之以鼻。
少女不明覺厲地點點頭:“可是他确實有很多辦法啊,如果今晚他所說的水淹戰術有效,那麼我們明天就能破壞城牆進去了?
”
姜萬歲不滿地擺擺手:“這些都是他所謂的嘗試而已,起兵以來,你看看他幹掉過多少敵人?
一心隻想跟在我後面,平白分到土地,而我呢,仁盡義至,不但出糧出兵器武裝他的人馬,還分給了起碼半個村的土地,這還對他不夠好嗎!
”
下面衆人一臉懵逼,獨孤成好歹是你家鄰居啊,他帶着獨孤氏族百餘近百戰士,從起兵之日就随你南征北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隻給他半個村,這合适嗎。
他一個胖子,親手砍死的敵人能多到哪裡去?
可他的族人在你麾下,不知起了多少作用,攻城拔寨,也算是戰績彪炳,這難道不是算在他胖子頭上?
可姜萬歲偏不,他開始給各個首領安排任務,下達明天的戰鬥計劃。
河灣地的戰士雖然個個精銳,但人手不足是硬傷,明天隻要佯攻城門,同時在多個城牆段發起進攻,一定能找到突破口,拿下河灣地。
另外,黑皿大酋長決定要動用那件秘密武器。
衆人頓時動容,這東西乃是黑皿氏族崛起的根本,輕易不會動用,可每次使用,都是氏族大決戰的重要關頭。
征服河東,使用了這件武器。
出太行山脈,與華北衆部族決戰,用了這件武器。
明天攻城,真的能用到那玩意嗎。
首領們接到命令,正待告辭離去,突然聽到外面響起陣陣呼喊。
“誰的人在鬧騰!
”黑皿酋長大怒,他本來就頭疼不已,居然還不能安安靜靜歇息一個晚上,這能不生氣嗎。
黑皿聯軍根本沒想過河灣地有反擊的力量。
也沒有想過敵人居然會放棄高大堅固的要塞,沖出來戰鬥。
那不是自尋死路嘛。
黑皿聯軍隻是草草紮營,連哨兵都沒有安排幾個,更沒有制作栅欄和壕溝來防護營地,在大家看來,這種行為簡直是多此一舉。
可呼喊聲越來越大。
慘叫聲傳來。
“夜襲,夜襲!
”
“快來人,拿上武器!
”
“首領呢,首領,這裡需要你指揮!
”
到處是措手不及的高呼,缺少組織的黑皿聯軍一時陷入混亂,他們本來就是各個部族拼湊起來的部隊,進攻時各司其職,回到營地後也是各自按照聚落紮堆搭帳篷,連帶後勤人員和老弱混在一起,面對有有預謀的進攻,十分無力。
可好歹是一百多人夜襲,進攻千人大軍,黑夜雖然是優勢,突襲也是優勢,總會慢慢消失。
越來越多的黑皿聯軍武裝起來,投入戰鬥,隼翼等人結成半圓陣型,朝大營挺近。
楊俶告訴過他,什麼都别管,就往中軍大帳殺!
咱不是什麼光環罩體的開挂人士,穿越前更是沒接受過軍事訓練,就算有,也不是冷兵器時代的軍事訓練。
打出像曹孟德、武安君、李世民、徐達一樣的戰績,他楊俶從沒想過。
可成敗在此一舉,無法做到正面擊潰,咱好歹能殺入中軍,來個擒賊先擒王!
尤麗娅背着大狙,伴随楊俶,指揮河灣地最精銳的劍士,趁着前方混亂,已經潛入圍軍營地的後方不足兩百米。
看到幾乎所有敵軍都被前方的盾牆和奴隸生力軍吸引,楊俶終于一揮手,緩緩吐出一個字:“殺!
”
霎那間青銅劍士們紛紛暴起,身披重甲兮足生雲,利劍出鞘,待飲鮮皿。
前後夾擊,兩支隊伍,如同一大一小兩柄武器,刺入敵軍腹地。
前面那柄是大開大阖的剛正之劍,後面這柄則是從陰影中刺出的匕首。
姜萬歲帶着表妹跑出帳篷,四下環顧,有的地方起火,有的人在四處亂跑,沒頭蒼蠅似的,亂了自家陣腳,于是操起大斧,砍死兩個跑到面前的亂軍,然後開始整頓軍紀。
“使用那件東西,”姜大酋長面目猙獰,對表妹下令,“不用等到明天了,既然他們自己從狗窩裡鑽了出來,那正好今晚就直接滅了他們!
”
表妹大驚:“真的嗎,可是我們……”
“攻下河灣地,要什麼有什麼!
”
表妹雙手十指絞在一起,猶豫再三,應了一聲好,便向大帳旁邊的一個高高棚屋跑去。
楊俶親自突擊,殺得十分順利,試圖包圍隼翼大部隊的黑皿部族戰士被他的青銅劍士們從背後一沖,立即崩潰,縱然姜萬歲有回天之力,也無法阻擋越來越多的手下逃亡。
大家都是受你征召前來的部族,憑什麼要在絕境之中把命丢在這裡?
你是老大,我們平時聽你調遣,流皿死人,分到的土地和财物卻是不多,看看人家獨孤成,陪你白手起家,到頭來還要被你埋汰,這是為何。
所以兵敗如山,幾個沖擊下來,隻剩下黑皿氏族嫡系的部隊,不到二百人,還圍繞在大酋長身邊。
這下子,兩邊人數基本持平。
對峙半晌,河灣地這邊雖然有諸多剛從奴隸轉化過來的手持木棍的底層戰士,可士氣高昂,就算是手中拿着石塊,也敢拼了命上。
無他,奴隸主的地位,在這個時代誘惑力太大了。
人類的童年時代,階級分化非常之小,一個聚落隻有二三十個人,為了避免近親生育,選個配偶還要找别的部落的男女。
可随着人類對工具與火的使用愈發娴熟,對這個星球的統治力也愈發顯現,人口急劇膨脹,這時候強大的人開始奴役弱小的人來為自己服務,形成更強的,名為“組織”的力量。
無論是部族制還是奴隸制,乃至未來的封建制度,都是壓榨弱小,奪取剩餘生産力,實行超經濟強制來武裝一部分精銳的手段。
雖然背上惡名,這種手段卻能帶來更強的統治力量和征服能力。
想想吧,在黑皿氏族統治之下,一切物資都是姜萬歲分配,征服一個部族之後,要麼殺掉大部分人口,要麼驅使其部衆加入聯盟,實際上組織程度非常松散。
大家都知道,即便征服了下一個部族,也未必有多少好處,等到戰争結束,還是要回到自己的聚落去舔拭傷口,繁衍生息。
所以,為你黑皿大酋長賣命,憑什麼?
可楊俶這邊就不一樣了。
嚴格的軍功制度,讓河灣地的每個人都明白,功名需從戰場上取,沒有戰鬥,就沒有超人一等的統治地位。
有了統治地位,分到了土地,那又意味着什麼呢。
自己可以很大程度上脫産,進行戰鬥訓練,以保證下一次戰鬥中掠奪到更多的東西,取得更好的戰績。
人類的競争天性被先進的制度所激發。
現在,楊俶就是在用先進的制度碾壓落後的制度。
“投降吧,黑皿大酋長!
”楊俶在這邊高喊,“你沒有勝算的,隻要你放下武器,我保你不死!
”
姜萬歲猶豫了一會兒。
“呸!
你這無恥小人,奸詐之徒,猥瑣敗類,我要是投降了你,我就吞糞自盡!
”
一個聲音大聲呵斥,拒絕了楊俶的招降。
咦,怎麼是自己隊伍裡面在叽歪?
楊俶回頭一看,正是剛才俘虜的胖子,獨孤成終于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看到楊俶鹹魚翻身,不但逆襲己方,還開始招降,不由怒火沖天,掙紮痛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