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南京城戰後的輕松,距離南京城二百裡外的蕪湖城,整個城池愁雲慘淡,空氣中都迷茫着絕望的氣息。
數萬清軍在蕪湖城外紮營,把城池圍的水洩不通。
蕪湖城位于長江之濱,卡在長江上遊入京之道上,地理位置極其重要。
不拔下蕪湖,清軍就無法安然順江直取南京。
在另一個時空,靖南侯黃得功鎮守蕪湖,以此為根基先是擊敗了東下的左夢庚大軍,然後和清軍展開了激烈的交戰。
多铎打下揚州之後,大軍從瓜洲渡江,弘光帝倉皇而逃,就逃到了這裡。
而現在,多铎十萬大軍已經灰飛煙滅,博洛帶領最後的殘兵也退過了長江,東路的清軍已經徹底失敗。
可是這些絲毫不能減輕蕪湖守軍的壓力。
阿濟格統率八旗兵于九江以西擊潰了十多萬順軍,李自成帶領幾個親衛倉皇逃走時竟然為劉能斬殺。
十多萬順軍群龍無首之下退到了湖廣境内,現在阿濟格坐鎮九江,正指揮着清軍對順軍潰兵進行圍剿。
和銳意進取頗識大體的多铎相比,英親王阿濟格性格莽撞粗魯,為人更是貪婪自私。
這表現在對順對明的戰争上。
年前多爾衮派阿濟格和多铎分領兩路大軍攻打順軍,當多铎擊敗山西河南順軍餘部,破潼關挺進關中之時,阿濟格卻因為貪婪繞道去蒙古鄂爾多斯和土默特部戰馬,延誤了和多铎會師,從而遭到多爾衮的斥責。
而今,阿濟格打敗順軍,收服左良玉部數十萬明軍之後,就以清剿順軍殘部的名義,止步九江不前。
南方的天氣實在炎熱,雖然才五月份已經熱的讓人受不了,相比辛苦帶軍繼續征伐南京來說,躲在九江城中享福更是舒服的事情,大明南方之繁華風流,不是遼東苦寒之地能比。
至于南京至于滅明之功,阿濟格認為自己立的功勞已經夠多,滅殺大順之功勞要遠比打下南京要大。
阿濟格和多铎早有分工,阿濟格負責剿滅順軍,多铎負責對付南明。
而且打敗了順軍之後,順軍攜帶的海量财富都落在了阿濟格之手,要知道順軍在北京時可是搜刮了數千萬兩白銀之多,就算一路敗仗,随軍攜帶的财富也不可勝數。
更别說從左夢庚手裡,從九江城中收刮而來的财富了。
現下的阿濟格及所部八旗兵早已賺得盆滿缽滿,根本沒有多少繼續進取的欲望。
隻是多铎沒有像另一個時空那樣迅速打下揚州渡過長江,而是從歸德進入南直以後被明軍一路遲滞,打揚州更是不順,沒奈何,阿濟格便派出了李國英、徐恩盛、郝效忠等率領改編的綠營兵前去攻打蕪湖,牽制南京的明軍,至于阿濟格及所部八旗兵則一直呆在九江城中享福。
可是,千萬不要小看李國英等綠營将領,這些人在明軍旗下時遇仗畏縮不前,隻知道盤剝搜刮百姓,可是投降清軍之後一個個變得如狼似虎,為了在新朝的前程,為了讨滿清主子的歡心,在攻打原屬一個陣營的明軍時,一個個變得比誰都狠。
七八萬綠營兵把蕪湖緊緊圍住,李國英、徐恩盛、郝效忠等各率軍隊,對着蕪湖城狂攻不休。
蕪湖城瀕臨長江,方圓五裡,城高三丈,開有東南西北四座城門,另外還有兩個水門直通長江。
城内守軍四萬,大部分是陳江河從南京帶來的京營士兵。
按照南京朝廷的籌劃,面對南下的順軍和清軍,在長江上遊武昌、九江、蕪湖布置了三道防線,分由左良玉、袁繼鹹、陳江河負責,袁繼鹹作為督師總領全部軍隊。
而蕪湖就是南京最後一道防線,越過了蕪湖就可直達南京。
在清軍到來之時,陳江河往南京發了警告文書之後,整個城池便被清兵緊緊包圍。
數日之間,清兵對蕪湖展開了數次進攻,兩軍交戰極其激烈。
蕪湖也是有水軍的,帶隊的是黃蜚、蔔從善等将領,可是在清軍的猛攻之下,黃蜚等人根本不敵,船隻大量被擊沉,黃蜚和蔔從善帶領少量船隻逃離了戰場,逃離了蕪湖。
在清軍棄船上岸之時,陳江河還試圖對其發起進攻,擊其立足未穩,可是他手下的京營将領人人臉上露出苦色,對出城作戰非常懼怕,無奈之下陳江河放棄了主動進攻的打算,選擇了固守待援。
按說城内的軍隊已經不少,可是這些京營兵的戰力實在孱弱,領兵這些時日陳江河已經見識到了。
都是南京城内的一些老爺兵,平日裡靠着種田做小買賣為生,一年到頭也訓練不了兩次,很多人原本隻是兵冊上才存在。
崇祯重建京營時,這些軍戶倉促被征召入軍隊,然後也就訓練了這麼幾個月。
京營總督吳孟明原本隻是錦衣衛指揮同知,平日裡也就侍衛在皇宮之中,哪裡懂得多少練兵的本事。
南京京營在他的調教下雖然看起來光鮮,戰力别說和平南軍相比了,連普通明軍都不如。
整個京營從上到下都沒有打過仗見過皿,讓這樣的軍隊主動出擊,着實有些為難。
無奈之下,陳江河隻能老老實實選擇守城。
好在,躲在堅固的城牆之後,從城頭往下射箭扔石頭的膽量這些京營兵還是有的。
陳江河到達蕪湖也有些時日,準備工作做的還很完善,各種守城的器械存儲的不少。
滾木磚石,灰瓶火油金汁應有盡有,實在不行還可以撤掉民房用以守城打擊敵軍。
這幾日來,陳江河親自奮戰在城頭第一線,帶着徐青田、沈煉等出身錦衣衛的心腹,和清軍展開了激烈的厮殺。
讓陳江河憂心的是,随着清軍的數日圍城,随着戰鬥中越來越多的傷亡,城内明軍的士氣極其低落,而且糧食也所餘不多。
四萬餘軍隊的消耗是一個很大的數字,蕪湖地方官府根本負擔不起。
原來都是從南京經水路運到蕪湖,慣例是一月一運,存夠一個月的糧食。
可不知為何,這個月戶部調運軍糧時間晚了些時日,等到清軍圍城之後就再也無法運進來。
現在城中存的軍糧不足十日,這也是士氣低落的另一個原因。